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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地震局

人们总觉得大地就踩在脚下,比虚无缥缈的天空好懂得多,这实在是个错误。

天空虽然也谈不上温柔敦厚,但是起码它是很透明的,允许人们看到许多东西; 而且,在其中穿行时,只要速度不快,也不会有太大阻力——至少它不会把人卡在什么地方动弹不得,或者砸死谁。 看过《封神榜》之后就知道,大家对动不动就化虹而遁的道人们可能不会留下太多印象,而不记得土行孙的大概没几个。

每次大地震之后,人们都会责骂地震局,说他们预报不力。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历史上有1975年海城地震前成功预报的先例。 顺便说一句,那次预报的精准程度,简直跟发射火箭倒计时一样。 所以1976年唐山地震后,当地震局的人们赶到灾区时,迎接他们的是排山倒海的唾骂。 期望太高,失望自然也高。这次也不例外。

除了海城地震之外,人们的期望是有别的原因的,而且我相信这是主要原因,那就是: 国家法律暗示大家,地震局是用来预报地震的。 不信你可以问一下你身边的人,有多少人知道海城地震? 又有多少人不知道那条法令——禁止地震局以外的任何组织或个人发布地震预报?

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大地震之后,地震局总是会站出来几个“专家”, 一边委屈地对愤怒的大众诉苦,说短期地震极难预测, 一边却自信满满地对大家担忧的重要城市做出不会发生地震的短期预测。 这简直是在掌自己的嘴。换成我的话,可能说得更圆一些。

其实,这事情确实不怪地震局。 “地震局”这个名字本身就起得语焉不详,犯了盲目追求言简意赅的毛病。 言是简了,意却糊里糊涂,看惯了“气象局”这类名字的,很容易把它当作一个预报部门。 可惜地震几乎是不能精确预报的,据我不断学习的知识, 除了日本能够做到三十秒的临震预报之外,全世界没有一个能够做到可重复地进行地震短期预报的国家。 中国确实成功地预报了海城地震,那是因为海城的震前迹象符合当时中国地震局已经发现了的一个地震规律: 频繁小震之后的寂静,是大震到来的征兆。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地震都必须由频繁小震打前哨。 我相信许多人知道动物在震前都会表现异常,这也是海城地震的震前征兆。 同样,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地震都会事先通知动物们。 这次汶川地震前三天,确实在绵竹出现了蟾蜍游行的事件,但我们不排除这些蟾蜍是冲着震后的那场大雨去的。 事实上,成都动物园的动物们震前反应就很让人失望,它们对即将到来的灾祸懵然不知,等到地震发生了,才想起来怪叫、撞笼子。

中国的地震研究本来起步就晚,积累的数据和经验都十分有限,再加上巨大地震在同一个地方几乎是不能重复的, 在一两代地震工作人员的有生之年里,很难总结出一整套颠扑不破的规律。 所以我们确实不应该指望地震局做地震预报。

地震局应该做什么呢? 长期目标应该是建立完善监测网络,不间断地搜集数据,为三四代之后的研究者提供总结地震规律,并最终实现可靠预报的可能。 短期目标则是为抗震减灾提供咨询,包括抗震建筑的设计,科普教育,震后减灾等等。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得实事求是地批评地震局做得十分差。 当汶川地震波传到北京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们都以为是北京本地的小地震, 我到美国地质调查局上一瞧,发现人家的系统已经把最翔实的数据(震级,震中经纬度,震源深度)贴出来了, 这才知道是汶川出了事,掉过头来看中国地震局的网站,宕机中。 我不排除围观群众太多以至于把地震局网站看杀的可能, 但是今天大家再看地震局的网站,对比一下美国地质调查局的站点,相信人人心里有杆秤。

刚才说到地震局的名字取得不清不楚的问题,现在提到美国地质调查局,我觉得人家的名字起得很中肯,很本分, 很低调,很不吸引老百姓寄予厚望,当然也就不让老百姓失望。 如果旧金山某天闹地震了,死伤惨烈,愤怒的民众大骂地质调查局的人渎职, 人家就可以很从容地说,抱歉,我只是搜集地震数据、调查大家对地震的见闻而已。 什么?预报地震?您跟我开玩笑呢。

玲珑寺

早晨五点半就上了车,向炉霍进发。

和甘孜州别的地方比起来,炉霍是一个建筑相当新的县城。1973年2月6日,炉霍发生7.6级地震(当时测定为7.9级)。 现在看到的建筑多是震后重建的,所以看起来十分光鲜。

我们把大个儿的行李放在炉霍卡萨大酒店,中午出发前往玲珑寺。 玲珑寺在炉霍南面二十多公里处的一条叫做易日沟的山谷里。 车到易日沟并没花多久,可从易日沟入口处到玲珑寺的路却很差,车走了一个多小时。 许多地方都需要我们下车,搬运木石,铺路垫桥。 虽然路很差,四面却是山壑幽深,峰林秀美,几疑世外桃源。 一条小溪汩汩地从山谷深处流出来,咚咚的水声时常相伴左右。

玲珑寺的住持是秋吉尼玛仁波切。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处理牧民之间的纠纷,我们在客堂等了片刻才见到。 仁波切身材很魁梧,面庞黝黑,目光明亮锐利。他用厚实的大手为我们逐一加持。 当加持到别人时,我瞧了一眼,只见他双目圆睁,示现愤怒明王相,但当他收敛眼光时,却是宁静慈和。

玲珑寺的连排独栋僧舍

玲珑寺的连排独栋僧舍

我发现藏僧和汉僧,或在藏居士和汉居士之间,有这么个不同之处:精进的藏僧(或居士)和我们交谈,听起来全是生活琐事;而精进的汉僧(或居士)说起话来,却是佛法不绝于耳。

见过仁波切,我们去管家巴登曲扎的住处小坐了一会儿。玲珑寺的僧舍是度假村级的,每座僧舍都是个独立的小楼,使用面积起码一百平方米,还有卫生间。僧舍的布局也很有章法,依山傍水连排别墅。

我们问巴登曲扎,这里的像你这样的一座房子要多少钱呢?他说,一万块就可以盖一座,只要提前一年预订即可。在这一年内,工匠们要选木材,把木材在水里浸泡,再拿到太阳下晒,如此反复多次,保证房子盖好之后不会出裂纹。

听到这些,再想想北京地产商的谎话连篇的宣传和高居不下的房价,大家感慨良久。

逢人就顶的老山羊

逢人就顶的老山羊

玲珑寺有一头白色的老山羊,据说它整日价在寺旁逡巡,逢陌生人就顶。事实也确实如此,它一见我们,就大踏步走了过来,随机挑选一个欺生对象,靠近了,先用牙撕扯衣服或者背包带,随后就是一歪脑袋,一双明晃晃的角咣当顶了过来。最厉害的一次,它甚至前蹄腾空,人立起来,恶狠狠地对着高峻猛扑。我们到巴登曲扎家的时候,它跟到了门口就不往里进了。我们以为把它甩掉了,谁知道从巴登曲扎家出来的时候,发现它就在路对面的墙根下趴着。也就是说,它一直在那里候着我们。我们刚跨出门槛,它就抖抖身子站了起来,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玲珑寺正在建一座坛城,巴登曲扎带我们去看。坛城的中央大殿里供奉的是莲华生大师,四围佛像尚未安放。 坛城顶的密意坛城的地面上放着四十二尊佛像,还没有打开包装。

玲珑寺坛城上工匠调色的习作

玲珑寺坛城上工匠调色的习作

在坛城的一面木墙上,我们看到了一些随意勾勒却生气盎然的图案。巴登曲扎介绍,这些是画装饰图案和壁画的工匠们调好颜色之后,试色时画的。

从坛城出来,发现我们放在外面车上的饼都被老山羊啃了,可这些饼是秋吉尼玛仁波切刚刚赐给我们的啊!最可恶的是,这老山羊还照着中间啃,啃出一个圈来,我们都没办法掰掉它啃过的地方。高峻抓着它的角和它打架,它也不示弱,吭哧吭哧地埋着头又踢又打。

晚上回到炉霍,明天去道孚大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