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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荣和瓦西扎噶

再见!大神山

瓦西扎噶的晨雾

瓦西扎噶的晨雾

早晨七点拜别了上师仁波切,和铄铄和小武一道下山。所谓下山,其实是先上后下:沿着转山道先从南侧的半山腰登到山顶,再从山北侧下来,绕山半周,到山脚下的鲜水河畔。这样,连同上山时走的小半圈,就完成了一次大转山。

俄朱、慈美、奇宏和塔辛与我们同行。我们先爬到山顶结系经幡,把昨天僧众们赠给我们的哈达转献给大神山,再沿着山阴的转山道向河边走。山的背阳一面和山南大为不同,大树林立,挂满了树胡子和藤蔓,雾气在森林中飘来飘去。

大神山山顶的经幡

大神山山顶的经幡

奇宏心情甚好,光脚丫穿着双解放鞋,在前面拐啊拐地走,偶尔滑一跤,放开稚嫩的童声嘎嘎嘎地笑。快走到山脚的时候,他开始唱歌了,唱的是“鞋儿破,帽儿破”,于是山谷里四处回荡着奶声奶气的“南无阿弥陀佛!”

到了道孚,住在前县长开的一家家庭旅馆里。房间十分大,而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个房间可以住四个人,高峻和才嘎住在外面的暖阁里。

看天色尚早,大家决定去大白塔和灵雀寺转转。才嘎骑着高峻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在前面引路。看着他的背影,我不无困惑地想着,等会儿到了大白塔下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怎么转经筒呢?事态的发展证明我的疑虑是合理的,他确实转不了那一百零八个一人多高的大经筒,只能蹬着自行车在转经道里逛悠。

当铄铄、小武和我沿着转经道气喘吁吁地走完三圈时,才嘎已经没影了。我们想,估计他是等不及我们,直接跑回旅馆了,于是打车去灵雀寺。上得车来才发现,这辆出租车的司机是两个人: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老爸的两腿之间,掌管方向盘,由老爸负责脚下的油门刹车离合器。如果你开过车,就会知道这有多么难。打方向盘的人必须精确地感觉车速,才能决定打轮的角度;而踩油门的人也必须十分清楚车转弯的角度,两人还得在极端的时间内及时互相反馈、做出调整。然而,这对父子俩的配合相当娴熟默契,把车顺顺当当地开在了灵雀寺的路口,毫不在乎那里还有个公安局。

从灵雀寺出来时天已黑了。我们仨回到旅馆时,却发现高峻和才嘎全都不在,联通在道孚没有信号,也联系不上他们。我们商量一通,决定先去吃火锅。

车开到离火锅店几十米的地方,左边的车灯下忽然闪过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喇嘛,当时想也没想,就喊了一声“才嘎!” 结果果然是他。我们就问他,高峻呢?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身后了,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是高峻的。

原来才嘎骑着自行车一路乱逛,看见一个电话亭就停下来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高峻左等右等不见一个人回来,就决定打车出去找。道孚是个小县城,怎么开也就是个三块钱的起步价,这一通找竟然花了他十二块银子。高峻还汇报说,他打的那辆车,开车是爷儿俩——这么说来,全道孚只有一辆出租车啊。

吃完火锅,给才嘎上了第一堂口语课:结帐时,我们让才嘎喊服务员过来,他扭捏了半天,不肯去,说不知道怎么喊。我就说,是这样的,跟我来。于是我们打开包间门,一瞧,服务员们都在大厅里看电视呢。我就运足丹田气,打开头腔,把一声“小妹儿!”笔直地掷到了大厅那头的人堆儿里,整个大厅轰轰作响。

只见服务员们齐刷刷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山呼道:“嗨!!!”
“结帐!”
“好!!!”

回头再看才嘎的小脸儿,对俺的崇拜之情,那真是溢于言表啊。

玲珑寺

早晨五点半就上了车,向炉霍进发。

和甘孜州别的地方比起来,炉霍是一个建筑相当新的县城。1973年2月6日,炉霍发生7.6级地震(当时测定为7.9级)。 现在看到的建筑多是震后重建的,所以看起来十分光鲜。

我们把大个儿的行李放在炉霍卡萨大酒店,中午出发前往玲珑寺。 玲珑寺在炉霍南面二十多公里处的一条叫做易日沟的山谷里。 车到易日沟并没花多久,可从易日沟入口处到玲珑寺的路却很差,车走了一个多小时。 许多地方都需要我们下车,搬运木石,铺路垫桥。 虽然路很差,四面却是山壑幽深,峰林秀美,几疑世外桃源。 一条小溪汩汩地从山谷深处流出来,咚咚的水声时常相伴左右。

玲珑寺的住持是秋吉尼玛仁波切。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处理牧民之间的纠纷,我们在客堂等了片刻才见到。 仁波切身材很魁梧,面庞黝黑,目光明亮锐利。他用厚实的大手为我们逐一加持。 当加持到别人时,我瞧了一眼,只见他双目圆睁,示现愤怒明王相,但当他收敛眼光时,却是宁静慈和。

玲珑寺的连排独栋僧舍

玲珑寺的连排独栋僧舍

我发现藏僧和汉僧,或在藏居士和汉居士之间,有这么个不同之处:精进的藏僧(或居士)和我们交谈,听起来全是生活琐事;而精进的汉僧(或居士)说起话来,却是佛法不绝于耳。

见过仁波切,我们去管家巴登曲扎的住处小坐了一会儿。玲珑寺的僧舍是度假村级的,每座僧舍都是个独立的小楼,使用面积起码一百平方米,还有卫生间。僧舍的布局也很有章法,依山傍水连排别墅。

我们问巴登曲扎,这里的像你这样的一座房子要多少钱呢?他说,一万块就可以盖一座,只要提前一年预订即可。在这一年内,工匠们要选木材,把木材在水里浸泡,再拿到太阳下晒,如此反复多次,保证房子盖好之后不会出裂纹。

听到这些,再想想北京地产商的谎话连篇的宣传和高居不下的房价,大家感慨良久。

逢人就顶的老山羊

逢人就顶的老山羊

玲珑寺有一头白色的老山羊,据说它整日价在寺旁逡巡,逢陌生人就顶。事实也确实如此,它一见我们,就大踏步走了过来,随机挑选一个欺生对象,靠近了,先用牙撕扯衣服或者背包带,随后就是一歪脑袋,一双明晃晃的角咣当顶了过来。最厉害的一次,它甚至前蹄腾空,人立起来,恶狠狠地对着高峻猛扑。我们到巴登曲扎家的时候,它跟到了门口就不往里进了。我们以为把它甩掉了,谁知道从巴登曲扎家出来的时候,发现它就在路对面的墙根下趴着。也就是说,它一直在那里候着我们。我们刚跨出门槛,它就抖抖身子站了起来,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玲珑寺正在建一座坛城,巴登曲扎带我们去看。坛城的中央大殿里供奉的是莲华生大师,四围佛像尚未安放。 坛城顶的密意坛城的地面上放着四十二尊佛像,还没有打开包装。

玲珑寺坛城上工匠调色的习作

玲珑寺坛城上工匠调色的习作

在坛城的一面木墙上,我们看到了一些随意勾勒却生气盎然的图案。巴登曲扎介绍,这些是画装饰图案和壁画的工匠们调好颜色之后,试色时画的。

从坛城出来,发现我们放在外面车上的饼都被老山羊啃了,可这些饼是秋吉尼玛仁波切刚刚赐给我们的啊!最可恶的是,这老山羊还照着中间啃,啃出一个圈来,我们都没办法掰掉它啃过的地方。高峻抓着它的角和它打架,它也不示弱,吭哧吭哧地埋着头又踢又打。

晚上回到炉霍,明天去道孚大神山

色达佛学院到洛若寺

色达喇荣佛学院

色达喇荣佛学院

色达喇荣佛学院的经幡

色达喇荣佛学院的经幡

色达喇荣佛学院的经幡

色达喇荣佛学院的经幡

早晨和铄铄高峻一道去爬卧佛殿方向的护法台拍学院全景。

拜见门措上师的人非常多,十一点半时就要在上师的院门口排队,十二点大门一关,就不能进人了。

凡拜见门措上师者,必发愿至少念诵十万遍金刚萨垛真言“嗡班扎萨垛哄”并放三百条生命。

中午拜见门措上师。门措上师是色达佛学院的院长,色达法王的甥女,也是莲华生大师的明妃——益西措嘉空行母——的转世。 进院门后上三楼,门措上师端坐在大鹏金翅鸟护持的金色法座之上,手持一柄伞盖,为前来拜见的众生加持。 由于拜见的人很多,只能受一下加持,匆匆呈上供养,赶快让给下一位。 好在上师的大房子没有什么家具,大房子里空空荡荡,很容易就找到一块空地,磕了三个长头。

离开佛学院之前得知,明天是学院供护法的日子,于是大家去买供护法的物品。 在小商店里,意外地遇到了去年十月来佛学院时在大经堂遇到的一位汉喇嘛。 他答应明天帮我们供护法,并请我们为玲珑寺的秋吉尼玛仁波切捎些东西。

从小商店里出来,看到龙泉边停了辆待洗的白色丰田PRADO,车号川V·09999,这是法王乘坐过的车,现在的主人是门措上师。 我们赶紧去帮着端了几盆水,擦洗了几把。

清绕尼玛从洛若寺赶来接我们,他找了一辆车,大家一起去洛若寺。

在洛若寺拜见了晋美桑波仁波切,他是大神山曲吉尼玛仁波切的密友,他们的一举一动和凝神谛听的表情都十分相似。 晋美桑波仁波切赐给我们一些闻解脱甘露丸,并为我们加持祝福。铄铄迫不及待地先尝了一颗甘露丸,晚饭时,世间的效果似乎就显现了: 继吃了两个糌粑(够多数藏族人饱一天)之后,她又连吃了三碗米饭。而且她扒完第三碗的时候,我的第一碗还没有完工!

简直怀疑她把米饭揣到怀里了。

殊胜的地方,违缘也大。正当吃喝得开心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喧嚷声。清绕尼玛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报告说,有个司机打上门来了。

先是,上午在学院时,高峻打听了一辆车的价钱,觉得比较合适,就对司机说,如果决定包他车的话,中午就打电话给他。 不料中午拜见门措上师,下午又乘清绕尼玛找的车,就忘了通知那司机了。 其实,从前面的约定上来看,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不打电话就意味着不包车了。 可是那位司机不这么想,他认为,如果没接到电话,就是我们默认包车的意思。 于是他开车到学院去找高峻,结果自然是找不着,他就到洛若寺来找,途中遇到了我们那辆——车顶上还系着高峻的自行车。 他就把我们的司机头上砸了个包,哥儿俩一直打到洛若寺。

我们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给他点钱,送走完事,免得大家烦恼。

德格印经院

印制唐卡的老僧人

印制唐卡的老僧人

德格印经院在德格县城东南角的文化街上,全名是“西藏文化宝藏德格印经院大法库吉祥多门”或“德格吉祥聚慧院”。 1729年,德格第十二世土司兼第六世法王却吉·登巴泽仁在自己的家庙更庆寺修建佛殿,用以刻版印经。 虽然更庆寺是萨迦派的大寺,印经院出版的经文却兼收并蓄,并不局限于萨迦一派。 现在,德格印经院是藏区规模最大和经版最丰富的印经院。

印经院八点半开门。我们到的时候,院门还没有开。 门口有五六个扛着印经用纸的工人,也在等开门,他们肩上的纸张已经裁成细长方形。 印经院周围有许多转寺的人。据说,围着这座印经院转绕一千一百一十一圈,即可成就。 这次没时间转这么多圈了,先转三圈,和它结缘吧。

德格印经院山门的孔雀

德格印经院山门的孔雀

萨迦寺中央大殿顶上的孔雀

萨迦寺中央大殿顶上的孔雀

哲蚌寺的吉祥兽顶

哲蚌寺的吉祥兽顶

以前有朋友跟我提过,德格印经院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它的山门顶上,是时轮和两只孔雀,而不是时轮和吉祥兽。 当时大家都对个中原因很感兴趣,可一直没参透。现在我知道了,这是萨迦派寺院的标识。 老实说,在萨迦寺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注意到。 回头翻翻萨迦寺的照片,果然在中央大殿的顶上看到了两只孔雀,印证了这个说法。 作为对照,我把哲蚌寺的吉祥兽顶和萨迦寺的孔雀顶都搬到这里来。

印刷工人

印刷工人

刚刚围着印经院转完三圈,门开了,一张桌子搬了出来,原来是售票处。印经院门票二十五块,是四川藏区少有的收门票的寺院之一,不过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一座印刷厂,我们进去是会打扰工人们的。

印经的过程是纯手工,工场在正殿二楼,阳光从大殿和外墙之间的天井洒进来,却并不直接照射工场,所以工场里的光线明亮而柔和。

工场里有十个工位,我们去的时候,一些工位上在印《甘珠尔》(《大藏经》经部),另外一些在印《丹珠尔》(《大藏经》论部)。每个工位上有两名工人,一人主要负责经版的动作,一人主要负责纸的动作。以印制十张双面经文为例,两人的动作配合是这样的:

经版操作者 纸张操作者
将经版放在腿间的斜架上,使即将印制的第一面朝上。
右手刷子蘸墨或朱砂,以刷子涂抹经版。 左手从纸架上取一张纸。
双手扶持经版。 将纸铺在经版上。
双手支撑经版。 滚筒在经版上滚一次,再将经文搭在左腿上1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然后使经版另一面朝上。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
右手刷子蘸墨或朱砂,以刷子涂抹经版。 左手从左腿取一张纸2
双手扶持经版。 将纸的白面铺在经版上。
双手支撑经版。 滚筒在经版上滚一次,再将经文放在右手纸架上。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然后换经版。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
  1. 印到第十张时,这张纸不需要挂在左腿上,而是从经版上取下后,持在手中,等待经版翻面。
  2. 如果是第一张背面经文,则这张纸是从经版上取下来并直接铺在背面经版上的,参见注1。

整个过程中,二人的动作配合毫无舛错,取经版、蘸墨、刷墨、取纸、铺纸、滚印、下纸和翻经版的步骤全部一气呵成。耗时最久的是将纸铺在经版上这一步,但是在配合娴熟的工人们手下,这一步也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而且纸张一次到位,丝毫没有比来比去的犹疑。我计了一下时,最悠闲的工人们也能在一分钟内印好十份双面经文。

看着工人们充满韵律感的动作,想着每天有那么多经文从他们手里流传到藏区的各个寺院,他们的功德何其之大!心中忽起无常之恸,真想当下对他们恭敬顶礼,在藏区,这是我心中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感觉。

印经工场的身后,就是一排排搁放经版的架子。据了解,德格印经院共收有经版三十二万块左右,而且每天都有新的经版进入这个房间。 看着架上密密麻麻的经版把手,不禁有些担心:有这么多的木头,老鼠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后来知道,经版用狼毒草药水刷过,老鼠和虫子是不会啃的。

存放经版的木架

存放经版的木架

印经工场的西侧殿,是印制布唐卡的地方。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位老僧正在撕用来印唐卡的黄布,他头顶的两排绳子上挂着印好的唐卡, 面前搁着一块木版,图纹细密反复,一丝不苟。老人不会汉语,只对着我们微笑,阳光照在他手里的黄布上,洒透了整个房间。

一楼东侧殿是护法殿,其对面是压平经文包装储运的工作间。 一楼西侧是洗刷经版的地方,有许多人在那里取洗过经版的水,用以加持身心。我们灌了满满两瓶,又请工人们到楼上为我们装了小半瓶朱砂水。

如果只看到早晨站在门口等开门的运纸工人们,你可能会得到一个错觉,以为印经院的流程是从进纸开始的。 这种错觉很容易纠正,只要向印经院对面看一眼就行了。那里有一排房子,房子前面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水槽,一群妇女围在水槽边,她们在抄纸。

黄褐色的纸浆就放在一个小木桶里,用一个大勺子舀进绷着纱的木框,然后大家一齐动手把纸浆搅匀,静候十几秒钟之后(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木框就可以从水里拿出来了,这时再把纸面稍加整理,挑去过于粗大的纤维,就可以拿到阳光下去晒了。 为了防蛀,纸浆是用狼毒草制作的,所以抄纸的妇女们都戴着手套。

造纸

造纸

如果你再向那排房子的墙根下瞧一眼,就会把“抄纸是印经院工作的第一流程”这个匆忙的结论及时止住。 那边地上有许多小篮子,里面装的是狼毒草根。两三个妇女坐在旁边削草根,削好之后捣烂,放在水里沤上几天,就成了纸浆。 抄纸水槽的西侧,是雕刻经版的工作间。可以说,如果可以证实德格印经院种植狼毒草和雕版用树材的话,那么它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了。

削狼毒草根造纸浆

削狼毒草根造纸浆

雕刻经版

雕刻经版

到印经院的店里请了《般若经》的一部分,十分沉的三大包,没办法背着它们走剩下的路,只能寄回北京了。

在印经院门口和几个孩子聊天,聊到上师仁波切了,小武给了他们几张仁波切的结缘卡片,这时许多转经的人们拥了过来, 把我们手里的一盒结缘卡全都分完了,还拍拍我们的包,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到了藏地这么久了,头一次看到人们这么亲近佛法……

14:45,乘包车离开德格,前往马尼干戈。17:20,翻越川藏北线第一高度——雀儿山口,5050米。
18:35,玉龙拉措。胖瘦两旅伴和我们俩决定今晚在湖边搭帐篷过夜。

雀儿山口

然乌来古冰川

早晨七点乘车,继续未完的行程,十点左右到达然乌。

和然乌镇雅安饭馆的老板聊天,他说下午三点半左右有从察隅开往昌都的车,路过这里,他可以替我们拦。 中午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去看冰川,从然乌到冰川只能乘包车,很容易地就找到一辆吉普车,五人包车四百块。 车主是开封来的一个小伙子,可惜没记下他的名字和电话。

从然乌到冰川,走走停停,大约开了俩小时,路上有一些地方只能从水里开过去。

然乌冰川景区是收门票的,一张二十块,不过在司机的帮助下可以还价,我们五个人出了八十。

进入景区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满地的乱石,这些石头想来都是冰川从山顶扛下来的,冰川融化之后,石头就扔在这里了。 站在乱石坡上,可以看见来古冰川的冰舌截面,以及一个小湖,湖里漂浮着一些淡蓝色的大冰块,都是从来古冰川上崩裂下来的。 这个湖也是冰川刻蚀的产物,走到更高处一些,可以清楚地看到冰川为之堆砌的堤岸。

沿着乱石坡接着往上走,是另一个湖,湖水也是冰川融水,并通过一条急流汇入蓄积来古冰川融水的那个湖。 两个湖的颜色是不同的,来古冰川的山体微呈红色,刻下来的石屑使湖水呈现淡红色,而另一个湖的颜色却是淡黄绿色的。

再向上走,经过来古村,就走到了观景的最佳位置,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来古冰川的全貌。 来古冰川最独特的地方,就是在它的冰面上一条条黑白相间的条纹,这些条纹与冰川的流动方向平行。 我们最终看到的这个大冰川,其实是由几条冰川汇合而成的,由于冰川把它携带的砂石主要推向侧面, 当两条冰川走到一起的时候,它们交汇的地方就显得颜色较深了。

来古冰川速写

来古冰川速写

来古冰川

来古冰川

来古冰川鸟瞰,Google地图

来古冰川鸟瞰,Google地图

来古村有一所小学,也是一个扫盲点。

看完冰川,赶紧往山下赶,一是为了赶车,二是珠峰的经验告诉我们,天色越晚,水量越大,再不赶快回去,怕是没有路了。 到了镇子里已经是三点半,从察隅到昌都的车就停在雅安饭店的门口,匆匆吃饭上车,票价每人一百二十块。 车上人很少,接着开到昌都的话,司机是会亏本的。下午六点左右,车到了八宿,又不走了。住在了停车处的招待所,每人二十五。

抵制:八宿县的四维饭店。连鱼香肉丝都做不好,还开什么馆子?那盘鱼香肉丝里净是肥肉,而且嚼起来咯吱有声,恶心之极。肥肠也是臭烘烘的。

通麦大桥的不幸往事

早晨九点半,开往然乌的班车从林芝出发了。越过色季拉山口之后,车就一直在走下坡,直到中午我们到达排龙,此时的海拔只有2030米。也就是说,在四个小时内,车先向上升了1500米,又向下降了2500米。这使我深切地体会到,在川藏公路上,车的运动形式主要是高山深谷之间的上下振动和走“之”字盘山公路时的左右振动,而匀速直线运动几乎不存在。而在青藏铁路上,基本上没有盘山道,就连过昆仑山和唐古拉山时,都是一大步跨过去的。青藏高原被人们称为世界屋脊。而通往屋脊的路有两条,青藏线是屋瓦上的那条,川藏线走的则是山墙。

13:33,车到了易贡藏布上的通麦大桥,这是一座直拉桥,过河时需要人车分离。走在通麦大桥上,上游是易贡藏布和海拔5658米的曲玛日山,下游一百米处是易贡藏布和波都藏布(上游叫迫龙藏布)的交汇点,两河汇合后,称为赤隆藏布。

通麦旧桥

通麦旧桥

在通麦大桥和波都藏布之间有一座较小的直拉桥,似已废弃多时。这座桥是曾经的通麦大桥(称它“通麦旧桥”吧),它有一段惨烈的往事。

2000年4月9日,易贡藏布下游左岸纳雍嘎布山的扎木龙巴发生特大崩塌滑坡型泥石流,三亿方的滑坡体在十分钟内阻塞了易贡藏布, 并在其后的一个月里,在其上游形成了面积达三十七平方公里的壅塞湖,也就是今天的易贡错。 为了防止这道从天而降的大坝被易贡错压垮,西藏自治区派出军人在其上开沟引渠,6月7日开始泄水。 不料水势汹涌,将引水渠越冲越宽,大坝在6月10日下午七点溃决。 滔天的洪水沿易贡藏布呼啸而下,当晚九点半捣毁通麦旧桥,倒灌而入波都藏布, 6月11日凌晨三点左右,通麦的水位达到五十米(高出旧桥面三十米)。 洪水荡平了赤隆藏布全段的一切人工设施,破坏力穿过雅鲁藏布江直达墨脱,从通麦到排龙的川藏公路段自然是全部被毁。

车在通麦小集镇里停了一个半小时,沿着波都藏布和迫龙藏布逆流而上。

16:42,班车涉过古乡泥石流,此时并无泥石,在车底轰轰作响、纵横四流的,是冰川融化的雪水。向路左的山顶看去,是宽阔的古乡冰川。 1953年入夏时,这里首次爆发特大泥石流,并在迫龙藏布河上形成古乡壅塞湖。自此,古乡成为泥石流多发地区,川藏公路在此屡屡被毁。

下午六点到达波密县城扎木镇。车开进了一家旅馆,司机说,明天早晨才会继续开往然乌。 住的是无卫生间的标准间,二十五块每人。有卫生间的下水系统不好,房间里弥漫着臭气。

波密位于迫龙藏布右(北)岸,被群山包围。向下游看去,是我们来时路过的一座座雪山,上游可以看到卓嘎麦拉的雪顶(5481米)。 黄昏时分,太阳照亮了片片飞云、重重雪山和滔滔河水,雪山挡住了阳光的道路,把淡紫色的影子投在了波密的上空。

波密 迫龙藏布的日落

波密 迫龙藏布的日落

波密日落

波密日落

波密的黄昏林雾

波密的黄昏林雾

波密 卓嘎麦拉的日落

波密 卓嘎麦拉的日落

色季拉山 鲁朗

色季拉山村长联系了一辆车,带我们新结伙的巴松错五人帮到林芝东面的色季拉山口和鲁朗林海,包车费往返三百五十块。

我们下午出发,车出八一镇后不久,遇到一个检查站,据司机介绍,林芝地区有许多军营,他们检查的是军纪。 再往前开,15:25车进了山林,进山之前,路左边有一块碑,上面写“尼洋风光”。 如果有从对面过来的车,那么这里是他们第一眼看见尼洋河的地方。 我们回头望去,绿色的尼洋河在远远的山脚下散开成好几绺,和薄雾轻岚一道,懒洋洋地流着。

15:55,色季拉山口,4555米。

色季拉山本身并不是十分高的山,可在旅行者们的心目中却是大名鼎鼎,其中的原因多半要归功于另一座山,那就是南迦巴瓦峰(7782米)。 色季拉山口是川藏公路上眺望南迦巴瓦的最佳位置。南迦巴瓦在色季拉山口的正东方,天气变幻无常,如果走到山口时能够看到,纯属三生有幸。

云中的南迦巴瓦

云中的南迦巴瓦

我们当天的运气并不好。在色季拉山口向东方看,只看到雪山的下半段和巨大的云山,等了许久也没有云散的迹象,只好把这当作是南迦巴瓦邀我来年六月来色季拉山看杜鹃的请柬。

根据前人从色季拉山口拍摄到的大量南迦巴瓦峰以及近处山峦轮廓的照片,我推测出南迦巴瓦峰的位置如图中勾勒所示。如果在色季拉山口附近看到别的样子或方向的雪山,请千万不要把它当作南迦巴瓦。曾经见网上有人在圆头圆脑的加拉白垒峰下隆重地贴上“南迦巴瓦”的标签——要知道“南迦巴瓦”的藏文意思是“穿天战矛”,不会那么钝的。

越过色季拉山口之后的半个小时,车一直在林海中穿行,两边的松柏上挂满了长长的树胡子。所以,所谓鲁朗林海,其实并没有一个明显的界线,如果说“我某时某分到了鲁朗林海”,那指的是它的观景台。虽然林海确实很广阔浩瀚,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在平原看惯了树、又刚从尼洋河畔和巴松错走过一次的人来说,有点审美疲劳,以至于大家一致反对买票上观景台。司机对此并无意见,甚至还微有嘉许地说,好看的还在后头,这里确实不用停!

加拉白垒峰

加拉白垒峰

鲁朗的牧场

鲁朗的牧场

鲁朗牧场的篱笆

鲁朗牧场的篱笆

走进鲁朗的太阳雨

走进鲁朗的太阳雨

16:40,车在转过两个山角之间的一刹那,右前方的视野中闪过一座雪山,以为是撞大运看见南迦巴瓦峰了,忙喊停车。 下车细细一看,却见此山肩宽背阔,膀大腰圆,虽然还没有全部显露出来,却已和印象中的南迦巴瓦风格迥异。 这是加拉白垒峰(7294米),它和南迦巴瓦峰雄峙于雅鲁藏布江的两岸。

车接着向前方的山下开,林海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牧场。 参差的木篱笆、汩汩的水车、悠闲散适的马儿随处可见,低缓的草地上看似随意地点缀着一座座白色的房屋,最挑剔的隐士也会笑纳此地吧。

司机听到我们的啧啧赞叹声,大有知己之感,咚咚地敲着方向盘说: 我跟好多来林芝的讲,林海没啥看,多走几步路就有这牧场,我又不多收钱——可就是没人听!

我们知道他寂寞很久了。记得以前有人邀朋友上山看美景,上了山顶,四周只有空谷的松籁、露珠滴下草叶和偶闻的鸟鸣。 白茫茫的大雾满天盖地,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朋友看了很久,茫然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说:我邀你看的,就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美景。

想必他也很寂寞。

车开到山脚下,有一个小湖,不记得它的名字了。湖边有大片的草场,站在草场里四望,水中有青天白云,林山掩映着雪山。 天上有一队白云提着雨幡,蜿蜿蜒蜒地走来,草场上下起了太阳雨。雨珠在纯净的阳光下,被深色山林的背景一托,颗颗晶莹剔透。 站在适才从山上看到的风景之中,回过头来,发现我们曾经站立的地方,也成了风景。

花絮

十一点去长途汽车站买到然乌的车票,票价一百二十五块加人身保险五块,小武说:我们不买保险。 胖胖的中年妇女售票员(服务编号0894020)一下子飙了,叫嚣着:不买保险就不给你票!其时票已到手,我们倒也不惧,只等她退每人五块的银子。 当天是周末,保监会、中保和交通管理局都不上班,只能找站长。 请她去找,被拒,之后又把一个车站调度拉来充站长,更是越说越乱,坚称这是强制险,必须买的。 我们说,航意险不是强制保险,别干违法诈骗的事。 最后真站长出现了,向小武解释的时候不慎穿帮,说他们是中保的代理。 小武立刻接上,说既然是保险代理,就应该知道自己没有强卖保险的权力。他们只好退钱。

出了售票大厅,在门外又遇到那中妇售票员(这身材跑得还挺快),对我们挑衅地说:上班的时候我是公务员,下了班就不是了。 我们说:你现在还穿着制服呢,先脱下来再说大话。我摸出手机拍她,她连忙把脸背过去,叫着你拍我我也拍你!一边摸自己的手机。 这时村长来了,说跟这种人有啥好计较的,把我们拉走说正事去了。那中妇在身后气得直喘气。

巴松错

巴松错

巴松错

中午到镇子里面找去巴松错的车。从停车场上的一位司机那里得知,从巴松错需要乘小面包车到巴河镇(往拉萨方向),再乘路边的小面包到湖边去。从八一到巴河镇车费二十块,从巴河镇到巴松错是十五块。司机还打电话帮我们联系了一辆车,我们在大路上等就行了。

大约五分钟后,那辆小面包载着满满一车人来了,不过略加调整之后,我们两人也挤了进去。

车开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到了巴河镇。早有几辆空车停在路边,司机们趁着没生意,在路边摊上打台球。我们等了五分钟,从拉萨那边过来一辆车,一个女孩下来问司机去不去巴松错,得到“凑齐一车就走”的答复后,她点手叫车上的人(后来知道他的网名叫“村长”)下来,和我们一起去。

在车上的交谈中,我们知道她是纳木错线上的一位导游,今天是放假来找巴松错景区的导游朋友玩的。我们向她大为抱怨纳木错景区恶劣的人文环境,她也很无奈,说没有办法,当地政府鼓励当地人自己靠纳木错做生意,却不提供任何培训。相比之下,巴松错的景区管理就正规得多。

虽然“正规得多”,靠着这位导游的面子,我们三个人还是免票进了巴松错,惊喜之余,忘了打听门票价格。这说明我们并不关心正规的管理,而是在意自己的钱包。这还说明,人们不喜欢谈利益,如果一定要谈得话,就会打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如果幌子打得好,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巴松错是个冰川湖

巴松错是个冰川湖

过了售票处,就看到了巴松错。它有一个狭长的水面,被两岸高山拥抱着,水面静静的,泛着细密的粼粼波光。 东方的远处是它的上游,湖面在那里缓缓地向北折去,隐在山后了,再向远望,还可以看到一座雪山的山尖,那是仲错隆巴冰川的源头。 远眺巴松错的湖水是淡绿色的,近看则可以看到在水中有冰川刻蚀下来的细细的石屑。 从司机的介绍中知道,春天的巴松错湖水会在蓝色和绿色之间交替变换。这是可以想象的: 冬天水量小,湖水静而澄清,呈现蓝色;而在春天,上游冰川融化,水量增大,携带着白色石屑注入湖中,就汇进了绿色的线条。

许多旅游资料介绍说,巴松错是一个堰塞湖,面积二十六平方公里,是藏东最大的堰塞湖。 但实际上,它是由扎拉隆巴和仲错隆巴两条古冰川(这两条冰川如今还在,只是退回雪山上了)汇合之后挖出、冰川终碛封闭而成的冰碛湖。 湖的出口在西南面,湖水经由错曲朗格汇入尼洋河。

苯教的生殖崇拜的痕迹

苯教的生殖崇拜的痕迹

巴松错靠近下游的湖心有一座小岛,为巴松错平添几分妩媚。小岛以连结起来的木筏和岸上交通,名叫扎西(吉祥之意)岛。上有寺院,名措宗寺,意为湖中城堡。寺院始建于十三世纪中叶,由宁玛派高僧桑杰林巴主持兴建,寺中主尊是莲华生大师。正殿门口的石阶两侧,分别有男女生殖器的木雕(其中男性木雕的阳具还可活动),这原是苯教的生殖崇拜的痕迹,后被宁玛派所吸收。

绕岛一周后回到岸上,先找到村长,他在岸上认识了两个台湾女孩,说可以乘她们包的车回去。那两个女孩包车的价钱是一百二十块来回,已经付了司机六十块。司机来了之后,她们问可不可以捎我们三个人下去,司机说:行,他们仨每人十五块。她们接着问:那我们俩还要交六十块吗?司机说:当然啦,谈定的价钱。

我们五人大乐:其实每人十五块,已经比单载她们俩下山多赚十五了,居然还不满足。更荒唐的是,同一车的人,居然票价有两种——假如他让我们仨每人出三十,我们还只会说他贪,不至于笑他笨。

我们把这道理跟他说了,他想了好久,还是没有明白,估计想来想去觉得很亏本。最后他还是不肯给女孩们便宜,我们五个人干脆都下了车——女孩们知道合理的车价之后,就更不愿意做冤大头了。司机并不死心,把车开出去一段停在路边,想是看天色已晚,回巴河镇的车少,可以耐心地等我们就范。我们五个人也不含糊,到停车场上拦了一辆林业部门的巡逻车,让他们到山下帮我们喊辆车上来,然后到旁边的帐篷里去喝甜茶。过了二十分钟,车上来了,大家每人十五块,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路上又有两位导游拦车一同回镇里去,我们就和他们海聊。说到巴松错的冬天时,他们说,那时湖水很浅,而且会结冰,走到冰上去凿个洞,就可以看到夏天人们不慎掉下去的东西。如果掉得浅的话,还可以捞上来。有人曾经从水里捞上来一架数码相机,晒干了居然还能用……听起来十分令人神往。

车到巴河后,拦了一辆从工布江达过来的车回八一。那辆车开得极猛,一路上只有轻踩油门和重踩油门两个动作,根本不曾刹过车。夜幕降临时,我们在心惊胆战中回到了泛着桃红色的八一。

村长和两位女孩在长途车站对面的一家店住下,大家又一道去瞅了一眼去波密方向的班车,得知后天才发,于是初步计划明天去八一镇东边转转

林芝

拉萨到林芝公共汽车票价八十块,在北京东路刚坚饭店附近长途车站乘车。

林芝地区的行政中心是八一镇,去八一和去林芝是一回事。

早晨把不再需要的东西寄回北京,然后乘车去林芝,这次就不再回拉萨了,而是要沿川藏北线一直离开西藏。

15:52,米拉山口,5013米,这是川藏北线上的第二高度(第一高度是四川德格雀儿山口,5050米)。一过这个山口,车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清澈碧绿的尼洋河一直陪着我们,两边的山上植被逐渐增多,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松柏的林海,偶尔在树梢上还能望见雪山。

傍晚,车到了八一镇,住在林海宾馆,经济双人间每晚一百块,公用卫生间,卫生条件还可以。

走在林芝的街道上,感觉和拉萨极为不同:这里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藏民,倒是有许多戴白帽子的穆斯林。除了川菜馆之外,大部分馆子都是清真的。

林芝的某行业相当发达,夜色降临时,桃红色的灯光就一间间地亮了起来。这些屋子都没有牌匾,只有一道卷帘型防盗门。典型的房间布局是外面一个厅,中间一道幽暗的走廊,再往里就不知道了,不敢妄撰。女人们一排排地坐在外间的长沙发上,目光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好在她们并不跑出来热情揽客,我们可以细细地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