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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

发财正式断奶,开始吃猫粮,喝水了。

才嘎说,他这次回去只准备在大神山呆一年,然后就回洛若寺学藏语去。“我在大神山浪费了两年。”他说。 这让我感到很失望,如果他自己并不想做仁波切的翻译,那么他为什么不跟仁波切说呢?这是在浪费仁波切、我们和他自己的时间。

以前觉得他是没有好好听,才进步缓慢,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学习汉语的动力引起的。 从昨天饭桌上的交谈来看,他家里对他的负面影响很严重,可以和西藏那边媲美。 例如小时候家里人阻止他到山上玩,这么说:不要到山上去,山上有两个汉族人,挖人心肝。 昨天他提起这个故事时,就是面无表情地陈述,没有一点觉得很荒谬的意思。

桑耶寺的渡口

桑耶寺

桑耶寺

新的旅行开始了,这次的目的地是山南地区。山南地区是吐蕃王朝的旧址。六世纪时,吐蕃兴起于泽当和穷结一带。 七世纪时,松赞干布以武力降服藏北一带后,将政府迁到了拉萨。

第一站是桑耶寺。从拉萨出发,取道去贡嘎机场的路。 途中有一处地形十分有趣:车刚过拉萨河大桥,立刻钻进嘎拉山隧道,从隧道一出来,就是雅鲁藏布江的大桥,而且两条河的流向相反。

米玛次仁把车到开桑耶寺江南渡口,说在这里乘船到对岸就行了,他在渡口等我们。我们问,能不能开到对岸呢? 他说,那就得加两百块才行,因为只有绕到泽当才有桥,而且对岸的路很不好走。

我想起前几天的珠峰经历,心里忽然有点后悔,也许旅行社才是在西藏旅行的最佳方式。

船票每人十五块,号称包往返,我们问船夫,回来的时候怎么知道我们是付过往返票钱的呢? 他说,只要和同船过去的人一起回来就行了。船在水中逆流而上,走了一个小时方才到对岸。 乘标着“拉萨—桑耶寺”的车到了桑耶寺。估计此车是从拉萨开来的,趁等客时间做做往返渡口的生意。 车票每人十块,不含返程。

桑耶寺是西藏第一座寺庙,其建造时间有多种说法,莫衷一是,不过说“八世纪中叶落成”大约是没有问题的。 “桑耶”一词,大家普遍认可一个传说,即莲华生大师为了满足赤松德赞法王的好奇心, 用神通在虚空中显现了竣工后寺院的样子,赤松德赞法王惊呼一声“桑耶!”(藏文“不可思议”之意), 于是寺院的名字就以此命名。

桑耶寺门口朝东,正中是乌孜大殿,殿有三层,象征须弥山。大殿四方有四殿,表四大部洲,四殿附近各有两小殿,表八小部洲。 大殿两侧又各有一小殿,意为日月。有四塔分立四角,从东北角顺时针数起,依次是绿色、白色、红色和黑色。这四塔的含义有许多说法:

  • 四方、四智和四大天王。
  • 佛的一生:白色为降生,绿色为传法,红色为成佛,黑色为涅槃。
  • 人生四苦:生、老、病、死。
  • 四大部洲。
  • 四大元素:地、水、火、风。

我觉得大约不能简单地采用单一一种说法,根据乾隆“复为四色塔,义出陀罗尼,四智标功用”的说法,“四智”之说甚为合理。 可是看塔的形制,黑塔确是一座状如国际象棋卒子的涅槃塔,则佛的一生说也甚合理。由于桑耶寺内已有象征四大部洲的殿宇, 四大部洲说恐怕不能成立。地水火风之中的地是黄色,而这里没有黄色,似也有问题。 人生四苦之说符合泰国郑王庙四角佛塔的建制,目前不能肯定亦不可否定,先存疑吧。

桑耶寺的全部建筑之外还有一道椭圆形的围墙,象征铁围山,围墙上有许多小白塔,据说有一千零八十个。

在乌孜大殿里见到了“如我一般”莲师像。据说莲华生大师见到此像时说“像我”,遂依此命名。 为此像开光之后说:现在此像与我完全相同。

大殿的四周有一条回廊,没有灯,极其黑暗。 回廊中的壁画描绘的是诸佛菩萨为六道众生说法的形象,壁画人物形象极具汉地风格。

桑耶寺的壁画

桑耶寺的壁画

乘渡船回南岸,船虽是顺流而下,由于水流平缓,还是花了四十五分钟。 一上岸,就被船夫拦着要船钱,我们很诧异,十五块的船票不是包来回么? 这时又来了三五个人把我们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从来就是这个价,过去十五块,回来十五块。 还摆出汹汹欲斗的姿态,只好打110报警。警察平时在泽当镇不出来,二十分钟后才赶到。 带头一位的警号是001516,其余两位警服上没有警号。 不过他们不管事,只试图把问题归结为“语言不通”,让我们自己协商解决,或者叫海事局或交通局。

海事局说他们只管水上交通安全问题,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不过他们还是愿意过来瞧一下(估计是出于解闷的原因)。 交通局说他们对物价不感兴趣,因为那是物价局的管辖范围。 我问他们对什么感兴趣,他们说,如果驾驶员交通违章,或者你遇到欺诈,我们就管。 我说,太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就是欺诈,请移驾过来一趟吧。

我们继续等。船老大这时又发话说,我们在这里一直不走,耽误了他们做生意。 河对岸有两个老外包船回来,他一直没有办法去接,我们得赔他老外的包船费。 我们相视而嘻,说是你把我们扣在这儿,不是我们扣你。

不久,交通局的人先到了,一个个穿着背心短裤。我一看,大为失望,估计又是群吃闲饭的。 果然,一个个先跟船老大亲切地打招呼,然后就开始劝我们交钱。 他们的理由是,这个地方曾经没有船,一些人出于为大家拜佛的方便考虑,开了这个渡口生意。 本地人来这里,就象征性地收一两块。内地人来了,每人单程十五往返十五。 如果是老外,就上百块地收了。

我们说,别人收多少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上船前已经问过船老大,他说过十五块包往返。 而且我们出于小心的原因,还问过他如何辨认我们的深层面的技术问题。 他也清楚地告诉过我们,只要回来的时候和同船去的人一道即可。

这时船老大又操着流利的汉语说,你们没说过。就算说过,你们是汉族人,我们是藏族人,我没听懂。

又等了好久,海事局的人来了,打扮还符合国家公务员的标准。他们说话还算持平,不过也没有新意。 公安、海事、交通三方面的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还是劝我们交六十块。 理由是:语言不通是主要原因,而且此地制度不健全,“对于原始社会,请大家不要期望一下子到共产主义社会。”请我们忍让一下。 这时船老大又提出耽误了接老外的事,被海事局的按住了。

既然该到的人都到了,还是这么个结果,那就接受吧,交钱走人。 这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米玛次仁急得直跳脚,埋怨我们不该和船夫们较真,耽误时间。 他说,其实税务局才是这些人的克星,因为这个码头提供不出正规票据。 刚才他想提醒我们,被船老大推到一边去了。米玛次仁还一再重复说,110来的时候还记了他的车号, 我们觉得这是他最怕的事情,虽然110只是例行公事地记证人而已。

写在这里,让看到的人们提防一下。当时和事后一下午,心里相当生气。 把这件事情记录到网上,是两个月后的事情,只觉得那些人很可怜的。

车继续前行,19:50翻过布当拉山,海拔5088米。 21:15,车在沉沉夜色中到了加查,住在神湖宾馆,号称是全县最好的。 宾馆是湖北省援建的,房子也是汉式的,但是似乎援建者只管盖房子不管接管道, 卫生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摆设,地上放着一桶冷水,里面漂了个勺子,可谓汉藏结合。

扎耶巴 雄巴拉曲

早晨七点在大昭寺乘车去扎耶巴神山。车费每人二十块,包往返,还不错哦。 问:司机怎么知道我们是乘本车上来的呢?答:只要和同车的人们一起回来就是了。

扎耶巴门票二十块,只卖给汉族人。扎耶巴其实没有一个确切的门,也没有什么围墙。 为了防止“有钱的汉族人”逃票,车到离山前很远的一个岔路口时,就有一个卖门票的上来押车,防止该买票的人溜走。

扎耶巴在拉萨东北方二十公里处的拉日宁布山间,是宁玛巴许多高僧大德修行过的地方。 这里有阿底峡尊者修行过的祖师洞,有莲华生大师双修之地月亮洞,也有刺杀朗达玛的僧人拉隆贝多修行过的地方拉隆洞。

扎耶巴有比较清晰的转山道路指示牌,不过也会错过一些岔路。 我们转完山后才发现,最高处的一座小白塔还没有去过,于是又从山下转到山上。 感谢头两次上高原的经历,走这段路简直是身轻如燕,而且中间还经过了一处神泉,接了满满两瓶水。

扎耶巴神山上系满了经幡,从一个山头拉到另一个山头,或者是无法落脚的山崖上,不可思议。 据转山顶的塔时遇到的当地人说,在佛殿里修缮大殿大佛的,和结系经幡的人,在扎耶巴从来不曾出过事故。

下午去雄巴拉曲。传说中的雄巴拉曲神泉,是莲华生大师用锡杖顿地,为口渴难忍的法王赤松德赞打出来的泉水。 饮之则邪魔外道不可附体。

不知道怎么乘公交车去雄巴拉曲,只好打车去,五十块单程。 问司机能不能等着我们回程,司机说,不行啊,等你们一小时,就耽误我两百块钱呢,现在拉萨人多极了。 这话说得倒真是不假,从我们抵达那天到而今,拉萨街头的旅行者简直翻了一番。 前天吃饭的时候还听一个背包客说,他刚到的时候没地方住,跑到大昭寺门口和磕长头的过了一夜。 再加上已有住处之人死不退房的精神鼓舞下,大家满坑满谷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扯远了……司机也不太认识去雄巴拉曲的路,走了好几次错道,大呼亏本了。 雄巴拉曲附近真可以说是寸草不生,沙土漫天飞扬,难怪当年赤松德赞法王到这里口渴了。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雄巴拉曲寺里绿树成荫。

雄巴拉曲寺不收门票。寺里主供莲师。 寺院正中是泉水的正源,池底的沙子咕嘟咕嘟地翻着,气泡也不断地冒出来。 池水清澈之极,有鱼在水中悠闲地游来游去。 水流出池后,先推动了两个巨大的水力经幡,然后流出院墙。 在寺外可以打水喝或者洗脸洗头,无人把守水源囤积居奇,在那里取水的人们也很友好,互相帮助打水或递勺子。

顺着雄巴拉曲的泉水一直走下去,就经过一个村庄,经过一片青稞田之后,在左手可以看到一所“濒危藏药材基地”, 从这里上大路,向右走经过火车货运站,就到了公交200/201路岗村站,在这里乘车可以直达拉萨市内。 车票才两块钱,来的时候那五十块钱花得好冤啊。

纳木错

纳木措日出时间是7:11,所以6点半就爬了起来,为抢到最佳拍摄点争取时间。

不料一出帐篷就有点泄气,天还是阴沉沉的,估计只能拍到日升了。

还是抱着“高原天气瞬息万变”的幻想,咬牙往山上爬。 十五分钟后爬到山顶时,东北方向的乌云已经开始发亮。 在大块的乌云中有一道很小的缝,似乎还有点机会让太阳出来透透亮, 不过这缝的位置还是嫌高了些,估计从它看到太阳的时候,也是刷白的了。 这样的天气,让镜头瞄准西方的天空应该比东方更有希望。

7:11分到了,没有看到太阳。又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西方湖边的几座山头开始发亮, 湖水的颜色也开始现出层次来,极远处的湖水是深灰蓝的,稍近些,是亮白色的一条, 再近些,又是深蓝的了。湖上的风很大,水波铺成扇形,在湖面上飘飘悠悠地浮动。

又过了三十分钟,觉得今天日出的最胜之景已经谢幕了,就在山上随意走一下。

山顶长满了短草,比较平。朝东的方向是平缓地延伸到湖边的,朝西的方向却是悬崖。 在悬崖的边上结系了许多经幡,也摆放着不少玛尼石。沿着山顶朝南一直走,尽头是一个断崖。 断崖下是几道石梁,再过去,是一座平地拔起的红色岩山,结满了经幡。

不想走回头路了,就沿着断崖往下爬,脚下的小石头悉悉簌簌地下滑,很不可靠。 所以在踏下脚之前,先得把准备落脚的地方的小石头踢干净了。

下崖途中经过一个洞,刚开始还想当然地说,呀,一个闭关洞! 再仔细看看,看见了一根漆黑刚硬的翎毛……啊呃,是普巴金刚修行的地方…… 下崖途中,就看到两只鹰飞了进去,好险。

到了平地,眼前就是纳木错的标志之一,合掌石。两片巨大的红色岩石斜倚在一起,像是一双合十的手掌。 合掌石上挂满了哈达,对于那些高处的,实在想不明白是怎么挂上去的。 旁边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对合掌石的介绍, 对世间的人说,这是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的爱情天长地久的盟誓。 对想出世的人说,这是莲花生大师为众生合掌祈愿的示现。

合掌石的东边,就是刚才在断崖上看到的那座红色岩山。从下面看起来,这座山有了许多令人惊奇的细节。 山的石壁上有许多幽深的洞,小的洞口有一人高,大的则高四十米左右,洞口狭长圆柔,洞壁很光滑。 有的洞太高太深,刻穿了岩山,就形成了独立的石柱。 出于大家心照不宣的理由,当地在这里立了个石头,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目:天赐阴阳。

我的理解,这块地方应该是青藏高原隆起的时候,现在的纳木错曾经的湖(海)岸, 这些岩洞或石柱是海水冲刷刻蚀的结果。

听着湖水拍打湖岸的涛声,沿着岸走回去,远远地看见两个当地人,一老一少在湖边洗墩布。 在他们的心中,纳木错不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吗?郁闷。

在北面那座山下,有三个小山洞,里面有许多红色的岩画,描述狩猎、畜养的生活场景。

到西边的湖边去看看,大晌午了,湖边已经挤满了人,有游客,也有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形式有三种:骑牦牛下水拍照(莫非是因为纳木错不可用人脚侵犯,只能用牛蹄替代?)、 骑马绕岛游以及卖小挂件。遇到前两种来缠的,对他们手里牵的坐骑念“嗡吗呢呗美哄”, 他们听到了就很惭愧地退走了,或者面色紧张地跟着念,来不及再纠缠; 对于卖挂件的,一句“有了”就打发了。

在湖边念了经,然后向湖里供养了些牛肉干。念金刚萨垛百字明的时候, 一个小女孩坐在小武身边,嘴里也念着经,还摸了几下他的脚。 我们起身之后想起她来,再看时,已经寻不见了。

回到旅馆收拾包,到停车场上找回拉萨的车。刚开始找的是旅行社的车,对答大约都是这样的: “你怎么过来的?”“长途汽车。”“那你就还乘长途汽车回去吧。” 总之能听出旅行社对省钱的穷鬼们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我们醒悟过来之后就不再找他们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们终于在停车场门口拦到了一辆小面包,里面还有两个空位。 司机把窗户摇下来,问我们干什么,小武说我们想搭车回拉萨,司机开价八十。 小武说我们都是学生,实在没钱,五十行不行。司机犹豫了一小下,说,上来吧。

车上的主客是一个男孩,学生模样,交谈中知道是马鞍山人,在武汉的中国地质大学上学, 放假来西藏玩的。他的叔叔在西藏这边工作,副驾座位上是他叔叔的同事。

车到羊八井附近时,还拐到温泉边看了一下,实际上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好看的部分都给圈起来开浴室了。

从羊八井到拉萨的途中还经过了两次泥石流冲坏的路面,看来昨晚这里的雨下得不小。 冲坏的路面上只有一个车道了,大家老老实实排队,有辆出租车不本分,加塞跑到队首去, 结果被维持秩序的工人骂了回来。一路倒车,后面的车一路加到队伍里,只好不停地倒,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队尾,一个打轮不慎,不幸左前轮掉进沟里去了。

终于到了拉萨,停在罗布林卡附近,找了辆三轮车,谈好六块钱回吉日。 风很大,三轮车顶着风走,我看着车夫吃力的样子很可怜的,到布达拉宫的时候,我们让他停下来, 说不忍心看他这么累挣六块钱,干脆给他两块钱,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得了,不料车夫老大爷嚷道: “三轮车起步就是三块,两块可不成!”我们面面相觑,心想罗布林卡到布达拉才一个路口,本来只想给他一块。 既然他以苦为乐,不喜欢多拿一块钱,也不喜欢节约时间,我们就成全他,让他蹬到吉日好了。

老头儿的车风很差,先是闯红灯,又是顶前面的车,催人家快走——人家还没上完客呢。 到了吉日,给他十块钱,他说没零钱,小武就到泰山餐厅里去换钱, 不料老头儿会错了意,腾地跳下车来,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嘴里高声喊:“跑?跑得脱?!” (用四川话念,特别够劲) 登时围观者拥了上来。小武大怒,说:“这不给你换钱的么!这是个饭馆子,我跑哪儿去?” 老头儿才接过六块钱走了,嘴里咕叽着:“换钱也得先说一声么,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跑……”

算是纳木错之行的一个苦笑的结尾吧。

纳木错逃票记

等到车之前,有个出租车司机努力劝我们乘他的车去纳木错。我们问价钱后觉得太贵,不去。他看拉客无望,就指着小武说:“他说我是藏族,所以不乘我的车。” 十分无耻。
这使我第一次意识到:拉萨是个被宠坏的地方(这句话决不暗含任何褒义)。

晴转雨。

今天的目标是纳木错。早晨7:30,在体育场门口等到了去当雄的班车,是辆金杯,三十块一位。班车不拉外国人,事实上,外国人在拉萨去哪里都得找旅行社,免得他们不花冤枉钱。

到了当雄,司机把我们放在一个盘踞着包车头的路口。我们下了车才发现离去纳木错的路口还有段距离。和车上认识的张老师一起走过去,那里也有许多包车头,围在我们身边嗡嗡嗡地转,脸贴脸地和我们说话。不乘他们的车,他们就用藏语跟过往车辆打暗号,不让那些车捎我们。有一个小孩每次打完暗号之后,还面有得色地唱《两只蝴蝶》。我们实在不想忍了,就问他:

会念经不?会念“嗡吗呢呗美哄”不?会?会就要多念。知道这是谁的心咒么?是观音菩萨、仙瑞热的。知道仙瑞热是谁不?就是丹增喇嘛!丹增喇嘛喜欢你们念经,不喜欢你们唱这种下流的歌!

小孩一下子就老实了。

可制服了他也就是过过嘴瘾,顶不了车用啊。只好往纳木错(六十八公里外)方向走走再说。幸运地拦到了一辆拖拉机,二十块把我们带到了景区大门口。坐在车的后斗里,看青天白云,风从耳后呼呼而过。偶尔有旅游大巴追上我们,车里的乘客无不满脸艳羡之色。

景区大门口距离纳木错有五十八公里,门口一边有围墙拦得死死的,另一边则靠一座山丘来拦。我们稍事休息之后,开始了蓄谋已久的逃票,翻过这座小山,进入了景区。翻山过程中,被景区管理追了两次,第一次是摩托车,第二次是越野车。每次他们追上来,我们就停下来坐下,吃东西:“我们就是愿意坐在这儿看风景。”

不幸的是,逃票还是没成功。快到山那边的大路时,远远地看见一辆车很可疑地停在路边,是来抓我们的。

抓住就抓住呗,反正纳木错那么远,我们根本走不过去,现在还不能确认我们有逃票的动机。

我们仨对卖票的说,我们商量一下,看到底进景区还是不进。商量的结果是,我们要利诱他们,用本应买门票的银子填他们的口袋,让他们开车送我们进去。从这个角度来说,许多贪腐分子就是我们这种人惯出来的……

无奈这个计策也没有成功。小武简直都要说动一位景区管理了——他甚至都以捎午饭为名把另一位景区管理支走了—— 张老师在这时提前交了底牌:她把自己的教师证拿出来了。她的本意当然是向着逃票努力的,觉得人们应该照顾老师和穷学生们,可景区管理一看她是吃国家饭的,就不敢用我们的计策了。

只好买了三张票,每张八十块,心痛啊。不过管理员也替我们拦了辆车,三个人才五十块钱,喜出望外地往纳木错开拔了。

车翻过了赭红色的那根拉山(5190米),远远地看见了天边的一线碧水。在漫天高耸的积雨云下,深蓝色的水面勾出一弯缓缓的弧形,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那就是天湖纳木错。

望山跑死马,其实望湖也一样。虽然觉得湖水近在眼前,车到跟前还是花了三十分钟。湖边满是人。来不及看风景,先找住处。逡巡了一番,在一个最大的帐篷住下,五十块一位。放下背包,在帐篷里吃完午饭,外面就开始倾盆大雨和冰雹,彻底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这时我们住在小帐篷里,早已“浩浩怀山襄陵”了。

既然无处可去,只好在帐篷的大客厅里坐了一下午,和同帐的人们海聊。一桌子九个人共六拨,居然是同一天认识的。我们和其中一位女孩在六十八公里外的当雄县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们拦住她乘的车问她还有没有座位,车满了没上去。和另一位女孩则是在逃票未遂后拦到的车上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