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嘎
- 2011年07月28日
太高兴了,找到了我以为不小心弄丢了的这张照片的原图。
这是甘孜州道孚县瓦西扎噶大神山的小扎巴,名字叫才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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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九点出发,下午两点半赶到大神山脚下的苯波寺院时,噶桑彭措和慈美他们已经和我们的行李一道等在那里了。 他们也是早晨九点开始下山的,在这里起码等了三个多小时。
到了道孚县城已是四点多了,路过大白塔下时,我下车到上师的亲戚家看了一下,门锁着,没有人。 也不知道K.O.到哪儿了,我们只好往长途车站开。刚刚上大路,就看到K.O.晃荡着身子在街上走。 俄朱赶紧下车叫住他,俩人说了一会话,俄朱跑回来了,说K.O.去拿包,一会儿去车站找我们。 我们到了车站等了二十分钟,不见K.O.的人影儿,于是让铄铄留在车站继续等,我们分头去找。 小武和我先回到上师仁波切的亲戚那里,一瞧门还是锁着的,只好折回县城里满街转。 这中间俄朱打来一个电话,还没接就挂了。再打回去,却说已关机。 又转了一会儿,俄朱又打电话来,说在大白塔找到了正在转塔的K.O.,让我们开车去那里。 我们一听这个就觉得不对,让他去拿包,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跑去转塔了? 于是叫铄铄打车过来,我们先去大白塔看看。
车刚拐进去大白塔的路口,就远远看到K.O.左冲右突,跑得尘土飞扬,俄朱在他后面追。 和俄朱一起追的还有一个大约一米九的大个子(后来知道是个出租车司机,俄朱乘他的车过来的)。 他们刚刚抓住K.O.的胳膊,就见他又踢又踹,转眼挣脱了,又是一阵猛跑。
我们心里基本上明白了,这孩子大约是不想这么容易跟我们回去,小武喊了几声俄朱,请他别急着抓K.O.,先过来说话。 俄朱过来了,喘得呼哧呼哧的。我们问他:“是不是K.O.不想跟我们回去啦?” 他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说:“不是不是!你们过去带他走就行了,他跟你们走的。他要是不走,活佛要骂我不是。” 我们就请俄朱先离开,再看K.O.,往上师亲戚家走过去了。我们就开车过去,停在院门口。 小武说:“你别急着抓他,笑着脸让他跟你走,就行了。”我说:“知道。”心想,那还用说,于是拉开门下车进了院子。 K.O.看我跟着他进了院子,就拉开旁边一道篱笆,走到别人家的地里,才站定了。 这是怕我像俄朱那样抓他,嘿,也太小瞧人了。我就和和气气地说:“K.O.,跟我上车,咱们回北京去。”
他说:“我北京不去了。”
我说:“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吧。”
这时的阳光从我身后照来,直照到他的小脸儿上。嗯,他在北京还真养白了许多。 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说:“我北京不去了。”
我说:“那么,再见。”等他回过神来,说“再见”的时候,我已经转过身来,走向院子外了。 我没看到K.O.的表情,据小武后来说,当时他满脸的失望。 也许他心里隐隐盼望着我们也扑过去抓他,或者隔着篱笆求他跟我们走,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午夜时分,我们到了康定。
这次爬上大神山顶来,感觉没有什么风,可是当我们一边大声地喊出心中的愿望,一边抛撒风马旗时,成千上万的风马旗却如同烈火上的青烟一般,轰轰地直冲云霄去了。
旺姆要下山回道孚去,铄铄和小武一合计,决定送她到山脚下,顺便大转山一次(按:从学院到山顶、再沿山阴下到山脚算半程,从山脚沿山阳爬到学院算另外半程)。 由于这个决定是在山顶上临时做出的,就注定了这次大转山的能量完全来自早晨的几根咸萝卜干和两碗稀饭。 从山顶下到山脚花了两个半小时,除了膝盖撞得有点隐隐作痛以外,还不觉得如何辛苦。 而上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首先遇到的就是长达两小时的之字形陡坡,直接把我们提升到学院觉母经堂的海拔上来。 又沿着一道慢坡走一个小时,方望见经堂。再沿着一道陡坡爬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到达了终点。 幸好一路上有达吉帮着找到途中的水源,还帮着我们背照相机包,否则恐怕当场就挂了。
临行时,把玲珑寺秋吉尼玛仁波切赐的水晶供养给了南卓。
司机开车开得飞快,饶是甘孜州如此破烂的路也是疾驰如飞,车尾座位上两个小朋友都快颠得飞起来了。 下午两点,车颠到了新都桥。三点时,我终于走到折多山的云雾里了。
晚上六点半,车到了泸定,就不再往前走了,说天色将黑,今晚肯定翻不过二郎山。 住在长途车站开的运通宾馆里,住宿费二十五块,把身上剩下的三十块钱花得还剩五块了。
幸好在泸定还有一台农行的取款机,终于又可以挺胸凸肚地在街上走了。
巴登好不容易在仁达乡找到一辆小车,送我们去道孚。
开车的是姐弟俩。他们说,本来是他们的父亲开这辆车的,今天他父亲上山供护法去了,就让他俩来。 还说,让他们千万别去瓦西扎格,那里路太烂,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小武一听,就使劲地求他们,说到了道孚估计也没车,瓦西扎格那条路我们都很熟,开过去不会出问题的。
他们听了开始犹豫,这时我的电话响了,一瞧,是上师曲吉尼玛仁波切打来的。因为K.O.不在身边,我就请姐姐接电话。 她和仁波切说了一会儿,又和弟弟商量一阵,然后对我们说:我们送你们上大神山吧,就跟我爸说,我们去道孚亲戚家玩了。
下午四点半,我们终于开到鲜水河西岸的山路里了。 然而山路实在太陡,姐弟俩的小车开不上去,最后只好弃车步行。 小武要给姐弟俩四百块,说他们冒着挨骂的危险把我们送到这么远,实在太过意不去。 他们怎么也不肯收这么多,最后只拿了三百块,下山回去了。
小武和铄铄留在下车的地方看行李,派我到山里的村子里去找摩托车或者拖拉机。 我沿着溪水一路走上去,先遇到了一位骑马下山的老汉,他说,从这里到村里还有一个小时。 我一听眼前直发黑,想想沿原路回去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只好咬牙接着往上走。 又走了十五分钟,又遇到两个骑摩托下来的村民,他们说,村子里已经有两位出家人开着摩托和拖拉机等着了。 村子也不远,十分钟就到。 虽然他们提供的路途远近的信息和那位老汉说的相去甚远,可我喜欢听,于是请他们捎个话给铄铄他们,接着往上走。
不久,就看到让波和路桑开着摩托下来了。我对他们说,小武和铄铄还在下面山里,他们就又骑着摩托回去了。 再过一会儿,我终于听到了拖拉机的突突声。
从雅安到泸定方向的车穿越二郎山隧道之后,很快就会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大渡河。而真正让我记住这里的,是它动人的名字:日浴高原。确切地说,我还不是太清楚,“日浴高原”究竟是这个地方的名字呢,还是风景的名字,就像“云起黄山”一般。山谷里有一块高地,顶是平坦的,上面有几户人家,几块开垦过的田地。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哪怕一路行来云遮雾罩,到此也总是阳光醉人。记忆最深的一次,是2005年10月路过此地时,空中浓云密布,却开出一隙天光,不偏不倚地照射在那块高地上。
下午一点半到了道孚,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快过年了,车都歇在了家里。在大街上寻了许久,遇到一辆车,听说我们要进玲珑寺,开了个二百七十块的单程天价。给玲珑寺的管家巴登打电话,方知他已经回到山谷外的家了。他告诉我们用不着今晚进山,明早也不迟,因此找个车到他家就行了。三点钟,有一位司机问我们去不去炉霍方向,而且车费并不贵,二十块一个人。我们说,我们不到炉霍,在玉麦比村就下。他问:是不是到巴登家?——暗号对上了。晚上六点,我们到了“著名的巴登”家。
早晨七点拜别了上师仁波切,和铄铄和小武一道下山。所谓下山,其实是先上后下:沿着转山道先从南侧的半山腰登到山顶,再从山北侧下来,绕山半周,到山脚下的鲜水河畔。这样,连同上山时走的小半圈,就完成了一次大转山。
俄朱、慈美、奇宏和塔辛与我们同行。我们先爬到山顶结系经幡,把昨天僧众们赠给我们的哈达转献给大神山,再沿着山阴的转山道向河边走。山的背阳一面和山南大为不同,大树林立,挂满了树胡子和藤蔓,雾气在森林中飘来飘去。
奇宏心情甚好,光脚丫穿着双解放鞋,在前面拐啊拐地走,偶尔滑一跤,放开稚嫩的童声嘎嘎嘎地笑。快走到山脚的时候,他开始唱歌了,唱的是“鞋儿破,帽儿破”,于是山谷里四处回荡着奶声奶气的“南无阿弥陀佛!”
到了道孚,住在前县长开的一家家庭旅馆里。房间十分大,而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个房间可以住四个人,高峻和才嘎住在外面的暖阁里。
看天色尚早,大家决定去大白塔和灵雀寺转转。才嘎骑着高峻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在前面引路。看着他的背影,我不无困惑地想着,等会儿到了大白塔下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怎么转经筒呢?事态的发展证明我的疑虑是合理的,他确实转不了那一百零八个一人多高的大经筒,只能蹬着自行车在转经道里逛悠。
当铄铄、小武和我沿着转经道气喘吁吁地走完三圈时,才嘎已经没影了。我们想,估计他是等不及我们,直接跑回旅馆了,于是打车去灵雀寺。上得车来才发现,这辆出租车的司机是两个人: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老爸的两腿之间,掌管方向盘,由老爸负责脚下的油门刹车离合器。如果你开过车,就会知道这有多么难。打方向盘的人必须精确地感觉车速,才能决定打轮的角度;而踩油门的人也必须十分清楚车转弯的角度,两人还得在极端的时间内及时互相反馈、做出调整。然而,这对父子俩的配合相当娴熟默契,把车顺顺当当地开在了灵雀寺的路口,毫不在乎那里还有个公安局。
从灵雀寺出来时天已黑了。我们仨回到旅馆时,却发现高峻和才嘎全都不在,联通在道孚没有信号,也联系不上他们。我们商量一通,决定先去吃火锅。
车开到离火锅店几十米的地方,左边的车灯下忽然闪过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喇嘛,当时想也没想,就喊了一声“才嘎!” 结果果然是他。我们就问他,高峻呢?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身后了,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是高峻的。
原来才嘎骑着自行车一路乱逛,看见一个电话亭就停下来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高峻左等右等不见一个人回来,就决定打车出去找。道孚是个小县城,怎么开也就是个三块钱的起步价,这一通找竟然花了他十二块银子。高峻还汇报说,他打的那辆车,开车是爷儿俩——这么说来,全道孚只有一辆出租车啊。
吃完火锅,给才嘎上了第一堂口语课:结帐时,我们让才嘎喊服务员过来,他扭捏了半天,不肯去,说不知道怎么喊。我就说,是这样的,跟我来。于是我们打开包间门,一瞧,服务员们都在大厅里看电视呢。我就运足丹田气,打开头腔,把一声“小妹儿!”笔直地掷到了大厅那头的人堆儿里,整个大厅轰轰作响。
只见服务员们齐刷刷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山呼道:“嗨!!!”
“结帐!”
“好!!!”
回头再看才嘎的小脸儿,对俺的崇拜之情,那真是溢于言表啊。
上午,俄朱邀请我们和僧众们同堂念经。 下午,我们一起去金刚手菩萨闭关洞去。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可以容六七人同坐。洞中四壁白石累累,清凉怡人。 闭关洞的对面十米处,还有几块巨石构成一个两头通透的洞,上面的洞口朝向闭关洞的所在。 人从下面的洞钻进去,从上面钻出来,象征着脱离轮回、走向解脱。 据说,在不同人的眼中,这个洞的大小是不定的:有的人看起来十分胖,过这个洞却像走路一样轻松。 而有些瘦子反而被卡在里面,发愿放生念经若干之后才得以脱困。
从金刚手菩萨闭关洞出来,我们去俄朱的住处拜见了胤巴将措仁波切: 曲吉尼玛仁波切的前一世——白玛德赞——就是胤巴仁波切家族里的。 他这次到大神山来,是要向曲吉尼玛仁波切学习宁玛巴的最胜妙法。 胤巴仁波切开示我们说:菩提心十分重要,为众生发大菩提心,是成佛的殊胜法门。
中午到了道孚,心想给俄朱一个惊喜, 就告诉俄朱我们两个小时后到,然后先到雅拉大酒店附近找了个十块钱的房间,把行李放进去,接着到县城里疯狂采购。
先到一家哈达店请了些哈达、经幡和龙达,又到文具店里采购了些文具、指甲剪、和一个地球仪。 淘到一家佛灯店时,小武和高峻在里面和老板讲价钱,铄铄和格桑拉姆在外面,瞅着大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我站在她们对面,看店里的摆设。看着看着,忽然铄铄跑到店里面去,压着声音说:“刚才俄朱走过去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到店门口探头一张,果然看到俄朱的背影,背着个小皮包,东张西望地走远了。 格桑拉姆和铄铄汇报说,他走到门口时还看了她们一眼,铄铄赶紧把头往里面一扭——脖子都疼了, 格桑拉姆虽然没来得及转头,却戴了个大墨镜,也蒙混过去了。
起初,在采购的路上,格桑拉姆提到俄朱好几次,我开玩笑说:“小心,他可也是个小祖古,说三次他的名字,就会把他招来哦。”果然!
到菜市场买好菜之后,我们给俄朱打电话,说:“我们到道孚啦!”俄朱就跑来接我们。 我们乘上他包的车,沿着大路开,一路边走边停,把我们刚才采购的东西收上车来。 满以为这种山大王的行径会吓着俄朱,不料他神定气闲地坐在车里,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
下午三点左右,小车到了瓦西扎格大神山脚下,然后在一条幽静的山谷里,逆着一条小溪蜿蜒而上。 阳光从层层树叶之间照射下来,在溪水上跳动着光和影。大家赞叹道,这个景色就是玲珑寺的纵幅版本。
山路刚开始还好走,后来就不行了,有的地方太陡,小车的马力不够,需要大家下车步行过去。 有的地方太颠,怕磕着车底。走到一半时,三位喇嘛开着摩托车从山上开下来了,是曲吉尼玛仁波切派来接我们的。 小武、高峻和我上了摩托车,铄铄和格桑拉姆是女众,只能留在小面包里。
摩托车比小面包灵活多了,上山上得飞快,可是到了十分陡的地方,司机仁钦沃雄也得双腿和轮子并用蹬上去。 我都不好意思了,说我下车走上去吧,仁钦沃雄笑呵呵地说:“不用不用!” 又指着另外两辆摩托说:“那两辆车是学院的,这辆车是我自己的,马力小。”
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仁钦沃雄把车停下来,说等等小面包,大家一起上去。等啊等啊,不见车上来。 仁钦沃雄跨上摩托说:“我看看去!”过了好久,三辆摩托都回来了,说小面包在半路上磕了底,油都漏光了。 先送我们上去,等会儿再接她们和俄朱。
我们到了大经堂门口,想等大家凑齐,再进去拜见仁波切——再说哈达还在车上,空着手怎么行呢。 过了一个小时,人和山下买的东西终于都上来了,大家就找哈达,却发现和经幡一起拉在道孚县城的店里了,大窘。 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路上还买了几条没用完,就赶紧翻包里,发现哈达不多不少,正好五条!
铄铄一脸兴奋地凑上前来,对我们笑嘻嘻地说——
刚才我见你们上了摩托车,心里就想:“我也要坐摩托!”刚想完这个,就听见车底“咣当”一声响! 下车一看,油箱上被石头磕了这么大一个洞,油全跑光了。于是我就坐上了摩托!
上大神山的第一个愿,这丫头怎么给发到这上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