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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识佛像——三尊(一):长寿三尊、怙主三尊

长寿三尊(主尊为白度母)

佛教经典和艺术里,常常出现三位尊胜的组合。在汉地,耳熟能详的有西方三圣、华严三圣、三大士、三世佛等等。在藏传佛教造像艺术里,也常常有三尊的形象,不过,汉地的这些组合却不多见。

由于雕塑比绘画更易拆分失散,完整出现的三尊造型,多见于唐卡绘画。热门的绘画主题列举如下。

长寿三尊

佛教认为,虽然世界如梦如幻,但在具足智慧认识到这一点之前,保住能够思维和修行的人身,至关重要。譬如布施,菩萨以身饲虎也不觉得有什么,凡夫行持起来,恐怕连喂喂蚊子,也会中途反悔。所以不能单听一个人妙语连珠地论证“四大皆空”,无常死亡来临时,他可能根本没准备,还哭得呜哩哇啦的。再让他多活一分钟,也许他就有真正证悟“四大皆空”的机会,从容涅槃。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保住人身更实际。藏传佛教里,如欲健康长寿,要祈求长寿三尊。

长寿三尊是:无量寿佛白度母尊胜佛母。虽然这三位佛尊都被各自介绍过,逐一细细辨认的话,还是略嫌繁琐。多数情况下,凭着“一红二白”四个字,可以一眼认出长寿三尊。无量寿佛是红色的,白度母和尊胜佛母是白色的。如果想确认的话,还可以再看一眼,两位白色的形象,是否有一位三面八臂的?有的话,就不用再看三眼,可以直接确定这是长寿三尊,后面的任务就是欣赏细节了。

泡博物馆时,我常常下意识地训练自己,远远一尊佛像,在刚刚能看出轮廓时,是否能认出来?先判断一下,再跑到跟前确认标签。养成这样的习惯后,技能就可以迅速提高。

跑题了,回来。唐卡对三尊形象的布局,通常是中央主尊的身体画得很大,另外两尊画得较小,分列下方左右两角。画是这个画法,并不意味着主尊的果位必然高于其他二位。这一点,对于习惯汉文化的人来说,可能需要时间来适应。最常见的长寿三尊是无量寿佛居中,但也有白度母或尊胜佛母居中的造型,都是正常布局,无需诧异。顶图就是一幅白度母居中的长寿三尊唐卡,下面两幅的中央主尊,则分别是无量寿佛和尊胜佛母。三幅唐卡都是在2012年9月的国家博物馆西藏唐卡艺术展所见。其中,无量寿佛居中的这幅小图,就是一个我刚才提到的训练眼力的机会。问一下自己:如果没有这篇文章的背景铺垫,一眼瞅过去,你能看出这是长寿三尊么?

长寿三尊(主尊为尊胜佛母)

长寿三尊(主尊为无量寿佛)

怙主三尊

在汉地,最常见的三菩萨组合恐怕是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代表慈悲、智慧和行动。在藏传佛教这一支,则强调慈悲、智慧和勇气,以观音菩萨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为最热组合,称作“怙主三尊”、“密事三怙主”或者“智悲勇三尊”,藏文称“日松贡布”。

三位菩萨就不用一一重复介绍了,在单篇里都讲过的。这里还是着重说说,如何在十米开外认出他们。三怙主的标志色是红白蓝:红色文殊师利菩萨,白色观自在菩萨,深蓝色(或黑色)金刚手菩萨。萨迦派以红白黑三种颜色涂寺院的围墙,就是象征这三位菩萨。萨迦寺以黑色为底,刷红白两色条纹。信奉萨迦派的普通人家,则在自家白色围墙的一个角上,刷一红一黑两个短短的条纹,中间留白。萨迦派的俗称“花教”,就是来源于这个三色花纹。有人把萨迦称为“花帽教”,那是按照宁玛红帽、格鲁黄帽的思路,想当然地类推出来的,萨迦的僧帽实为红色。

说着说着又跑题了……接着说如何在十米外认出三怙主:当一眼看到红、白、深蓝三种颜色的主尊时,就可以基本确定是怙主三尊。中央主尊可能是智、悲、勇之任何一位,金刚手菩萨也可能有寂静或忿怒两种造型(以忿怒相居多)。

下面这幅图是一幅现代唐卡《二十一度母》的局部。虽然唐卡叫这个名字,画面中央却是怙主三尊,二十一位度母画得都很小,围绕在三怙主周围。四臂观自在菩萨在这里是主尊,文殊师利菩萨高举般若剑,坐在左下方,忿怒相的金刚手菩萨威立于右下方的熊熊焰光里。

怙主三尊

德格印经院

印制唐卡的老僧人

印制唐卡的老僧人

德格印经院在德格县城东南角的文化街上,全名是“西藏文化宝藏德格印经院大法库吉祥多门”或“德格吉祥聚慧院”。 1729年,德格第十二世土司兼第六世法王却吉·登巴泽仁在自己的家庙更庆寺修建佛殿,用以刻版印经。 虽然更庆寺是萨迦派的大寺,印经院出版的经文却兼收并蓄,并不局限于萨迦一派。 现在,德格印经院是藏区规模最大和经版最丰富的印经院。

印经院八点半开门。我们到的时候,院门还没有开。 门口有五六个扛着印经用纸的工人,也在等开门,他们肩上的纸张已经裁成细长方形。 印经院周围有许多转寺的人。据说,围着这座印经院转绕一千一百一十一圈,即可成就。 这次没时间转这么多圈了,先转三圈,和它结缘吧。

德格印经院山门的孔雀

德格印经院山门的孔雀

萨迦寺中央大殿顶上的孔雀

萨迦寺中央大殿顶上的孔雀

哲蚌寺的吉祥兽顶

哲蚌寺的吉祥兽顶

以前有朋友跟我提过,德格印经院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它的山门顶上,是时轮和两只孔雀,而不是时轮和吉祥兽。 当时大家都对个中原因很感兴趣,可一直没参透。现在我知道了,这是萨迦派寺院的标识。 老实说,在萨迦寺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注意到。 回头翻翻萨迦寺的照片,果然在中央大殿的顶上看到了两只孔雀,印证了这个说法。 作为对照,我把哲蚌寺的吉祥兽顶和萨迦寺的孔雀顶都搬到这里来。

印刷工人

印刷工人

刚刚围着印经院转完三圈,门开了,一张桌子搬了出来,原来是售票处。印经院门票二十五块,是四川藏区少有的收门票的寺院之一,不过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一座印刷厂,我们进去是会打扰工人们的。

印经的过程是纯手工,工场在正殿二楼,阳光从大殿和外墙之间的天井洒进来,却并不直接照射工场,所以工场里的光线明亮而柔和。

工场里有十个工位,我们去的时候,一些工位上在印《甘珠尔》(《大藏经》经部),另外一些在印《丹珠尔》(《大藏经》论部)。每个工位上有两名工人,一人主要负责经版的动作,一人主要负责纸的动作。以印制十张双面经文为例,两人的动作配合是这样的:

经版操作者 纸张操作者
将经版放在腿间的斜架上,使即将印制的第一面朝上。
右手刷子蘸墨或朱砂,以刷子涂抹经版。 左手从纸架上取一张纸。
双手扶持经版。 将纸铺在经版上。
双手支撑经版。 滚筒在经版上滚一次,再将经文搭在左腿上1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然后使经版另一面朝上。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
右手刷子蘸墨或朱砂,以刷子涂抹经版。 左手从左腿取一张纸2
双手扶持经版。 将纸的白面铺在经版上。
双手支撑经版。 滚筒在经版上滚一次,再将经文放在右手纸架上。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然后换经版。 重复以上三步骤九次。
  1. 印到第十张时,这张纸不需要挂在左腿上,而是从经版上取下后,持在手中,等待经版翻面。
  2. 如果是第一张背面经文,则这张纸是从经版上取下来并直接铺在背面经版上的,参见注1。

整个过程中,二人的动作配合毫无舛错,取经版、蘸墨、刷墨、取纸、铺纸、滚印、下纸和翻经版的步骤全部一气呵成。耗时最久的是将纸铺在经版上这一步,但是在配合娴熟的工人们手下,这一步也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而且纸张一次到位,丝毫没有比来比去的犹疑。我计了一下时,最悠闲的工人们也能在一分钟内印好十份双面经文。

看着工人们充满韵律感的动作,想着每天有那么多经文从他们手里流传到藏区的各个寺院,他们的功德何其之大!心中忽起无常之恸,真想当下对他们恭敬顶礼,在藏区,这是我心中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感觉。

印经工场的身后,就是一排排搁放经版的架子。据了解,德格印经院共收有经版三十二万块左右,而且每天都有新的经版进入这个房间。 看着架上密密麻麻的经版把手,不禁有些担心:有这么多的木头,老鼠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后来知道,经版用狼毒草药水刷过,老鼠和虫子是不会啃的。

存放经版的木架

存放经版的木架

印经工场的西侧殿,是印制布唐卡的地方。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位老僧正在撕用来印唐卡的黄布,他头顶的两排绳子上挂着印好的唐卡, 面前搁着一块木版,图纹细密反复,一丝不苟。老人不会汉语,只对着我们微笑,阳光照在他手里的黄布上,洒透了整个房间。

一楼东侧殿是护法殿,其对面是压平经文包装储运的工作间。 一楼西侧是洗刷经版的地方,有许多人在那里取洗过经版的水,用以加持身心。我们灌了满满两瓶,又请工人们到楼上为我们装了小半瓶朱砂水。

如果只看到早晨站在门口等开门的运纸工人们,你可能会得到一个错觉,以为印经院的流程是从进纸开始的。 这种错觉很容易纠正,只要向印经院对面看一眼就行了。那里有一排房子,房子前面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水槽,一群妇女围在水槽边,她们在抄纸。

黄褐色的纸浆就放在一个小木桶里,用一个大勺子舀进绷着纱的木框,然后大家一齐动手把纸浆搅匀,静候十几秒钟之后(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木框就可以从水里拿出来了,这时再把纸面稍加整理,挑去过于粗大的纤维,就可以拿到阳光下去晒了。 为了防蛀,纸浆是用狼毒草制作的,所以抄纸的妇女们都戴着手套。

造纸

造纸

如果你再向那排房子的墙根下瞧一眼,就会把“抄纸是印经院工作的第一流程”这个匆忙的结论及时止住。 那边地上有许多小篮子,里面装的是狼毒草根。两三个妇女坐在旁边削草根,削好之后捣烂,放在水里沤上几天,就成了纸浆。 抄纸水槽的西侧,是雕刻经版的工作间。可以说,如果可以证实德格印经院种植狼毒草和雕版用树材的话,那么它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了。

削狼毒草根造纸浆

削狼毒草根造纸浆

雕刻经版

雕刻经版

到印经院的店里请了《般若经》的一部分,十分沉的三大包,没办法背着它们走剩下的路,只能寄回北京了。

在印经院门口和几个孩子聊天,聊到上师仁波切了,小武给了他们几张仁波切的结缘卡片,这时许多转经的人们拥了过来, 把我们手里的一盒结缘卡全都分完了,还拍拍我们的包,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到了藏地这么久了,头一次看到人们这么亲近佛法……

14:45,乘包车离开德格,前往马尼干戈。17:20,翻越川藏北线第一高度——雀儿山口,5050米。
18:35,玉龙拉措。胖瘦两旅伴和我们俩决定今晚在湖边搭帐篷过夜。

雀儿山口

萨迦

辩经萨迦寺坐落在一个干旱之极的山谷里,四周寸草不生,风沙极大。 据后来一位当地人说,如果不是萨迦祖寺在这里,萨迦派早搬到别处去了。

萨迦寺的外墙上有三种主要的颜色,黑色是主色,间着白色和红色的竖条纹。萨迦派也称“花教”,即来源于此。 在藏传佛教里,这三种颜色是很重要的,它们分别代表了文殊菩萨(智慧,红色)、观世音菩萨(慈悲,白色)和金刚手菩萨(勇猛,黑色), 即智悲勇三尊或三怙主。不但寺院有这三种颜色,藏区的民居多有这三种颜色: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和黑色的窗。 只有萨迦寺院的外墙才有大面积的黑色,如果是信奉萨迦派的普通人家,则还是白色墙为主,只在墙的最上方处刷黑色和红色的条纹。

萨迦寺的门票四十五块一张,但据寺里的僧人说,这钱不是供养寺院的,那收门票的人拿钱干什么了? 我们看不出——我们看到的,就是寺院前的路非常烂。

萨迦寺如同一个城堡,四四方方,围墙上可以并排走两个人,四角各有一个小楼。 一进门,正面是大殿,供奉八思巴、萨迦班智达等萨迦祖师。 大殿的左侧是护法殿,后面是一排排的僧舍。

从萨迦到拉孜这一段路程极其干旱,尘土漫天飞扬。有好几处地方在修路。车时而走大路,时而下到农田里去。 随着改道的次数渐渐频繁,心里开始打鼓,觉得前头到定日的路还会有问题。 这个预感不幸实现了,15:15到拉孜时,发现318国道交通管制,管制理由是往定日方向在修路,晚上七点半才允许前往定日的车通过。 我们一听这个消息头就大了,还要等四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谁也耗不起。

好在司机很高明,稍问了一下当地的小孩,就找到了出路。解决办法是先走右岔路上219国道,再下大路走到河滩上去, 一上河滩,就看见远处有几辆试图绕过关卡的越野车在兜来兜去,司机看他们绕了一会儿,就明白迷宫的阵形了。 于是爬过一块块大石头涉水到了对岸,沿着河边的卵石滩走了一会儿,再爬过一块块大石头涉水回到这边的河岸来, 调两次头,钻进一个小村子,穿过两个小巷,大路就赫然在眼前了。具体走法见下图,瞧瞧司机多厉害。

不可否认的是,当地的孩子们在中间也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也许他们本来并不想起这个作用——因为他们本是想要带路费的,就都三五一群地站在司机的必经之地,在不易分辨道路的地方站得尤其多。 这实在很失策,因为司机只要按照“从一群孩子开到下一群孩子,循环以上过程”的算法运行就可以了。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给了孩子们一些在拉萨事先买的笔,很快就被抢光了。

16:23,嘉措拉山,5220米,至此进入珠穆朗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17:30,到达定日,进了一家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宾馆,一打听价钱还不贵,就登记交钱。 登记完之后,却得知实际住的地方是漂亮房子旁边的一排简易板棚……

当晚买了珠峰的门票,如果当天回,每人二十五块,如果要在珠峰住一晚,则是每人六十五块。 我们就按二十五块的买,让他们抓好了。 除了门票外,还得为包的车买进山费,进山费是按照车轮的个数收的,每个轮子一百。

晚餐桌上,大家对了一下行程,发现本来排在珠峰前的江孜还没有走到,再一算剩下的时间,十分紧张。 小刘提议取消在珠峰过夜,小武却觉得,如果不在珠峰过夜,珠峰之旅就有点名不副实。两人的争执一度甚是激烈。 我坐在那里等他们达成一致或者谈崩,心想,反正是司机的问题,如果谈崩,就摸出手机打压扎西邓珠。 司机看到气氛那么紧张,十分不自在,在强大的压力下,他首先顶不住了,说, 从江孜到拉萨有一条近路,可以节省四个小时的时间。于是大家皆大欢喜,问题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