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探日
- 2021年11月1日
“羲和号”,中国首颗太阳探测卫星,于2021年10月14日成功发射升空,并顺利进入平均高度517公里的太阳同步轨道,标志着中国进入空间探日时代。我们来聊一聊,这颗划时代的科学技术试验卫星做什么,怎么做,以及一些相关的科技巧思。
“羲和号”的正式全称,是“太阳Hα光谱探测与双超平台科学技术试验卫星”。它通过分析光谱的方法,研究和太阳爆发相关的科学问题。
——跑个题,“太阳爆发”不是太阳变成红巨星的世界末日,更不是超新星式的“太阳爆炸”(我们的太阳没有那个贵命),而是体现在太阳大气层的黑子、耀斑、日珥、日冕物质抛射等表层活动。这些太阳活动,读者们在一生中都经历过几十回乃至几百回,不要恐慌。
比如刚刚过去的10月28日,太阳朝向地球一侧爆发了一次X1级耀斑,在太阳大气层中产生了一次等离子体“井喷”。此次耀斑爆发还造成了一次日冕物质抛射,直冲地球而来,并于11月1日抵达地球,为世界各个高磁纬地区带来极光。
回到正题上来,“羲和号”通过分析太阳的Hα波段附近的光谱,来研究太阳爆发时的大气动力学过程和物理机制。
Hα指的氢(H)的最引人注目的(α)那条谱线,它的波长是656.281nm,是颜色深红的可见光。Hα标志着氢原子电子从第三能级到第二能级的跃迁。还不太了解能级跃迁的读者不需要对此感到头痛,只要知道Hα指示氢等离子体的大量存在就可以了。
如果只是一条干净利落的656.281nm谱线,那就是生活单调乏味的氢,也没什么可研究的。而在活跃的太阳表面,由于太阳大气的高速运动,这条谱线就会发生变化。
如何变化呢?老朋友“多普勒效应”登场。我们走在路上,有时会遇到救护车拉着警笛飞驰而过。当它擦身而过时,我们会留意到,它的警笛声忽然降调了,原本唱的“so-mi-so-mi”,忽然变成了“mi-do-mi-do”。这就是多普勒效应:当波源运动时,在其运动方向接收到的波长会变短(频率会升高),在背向其运动方向上,接收到的波长会变长(频率会降低)。
为了形象速记,我们也可以说,“多普勒效应”就是“运动的物体把它前方的波形挤压得更致密,后方拉伸得更稀疏”。
光也是一种波,所以光也会有多普勒效应。那么,为何救护车的音调变化很容易感知,而我们对着红灯冲过去时,却不能把低频的红灯看成高频的绿灯呢?因为声音是一种低速波,和车速量级相差不多,救护车随便跑跑,就能造成人耳可察的频率变化。而光的速度极高,它的波形就不能轻易“挤压”到人眼可辨了。
但是,放到太阳活动这么剧烈的事件中,再加上专业设备,有些事就不那么难了。太阳活动造成的大气起伏能够被“羲和号”携带的光谱分析仪器侦测到。当氢等离子体从太阳表面升起时,它朝向地球扑来,多普勒效应会使光谱升频。如果“羲和号”瞄着这个位置看的话,就会看到Hα谱线右移,比如,跑到了656.30nm。用这个频率差,就可以推算出这一坨物质喷发的速率。反之依然,可以通过谱线的左移量推知物质的沉降速率。
“羲和号”的科学仪器由南京大学负责建设。南京大学说,“羲和号”可以察觉0.0025nm的波长变化。在Hα波段折算一下就是:如果氢等离子体在太阳表面升降的速率大于1.14km/s,它造成的谱线移动就可以被察觉。
当然,太阳是个球体(各位置朝向地球的速度分量有差异),在不停地自转(太阳球面左侧在不停奔向地球,右侧在不断远离地球),并且不同纬度的自转速度还不一样。这些因素都会在最终的运算过程中考虑进去,以免得到荒谬的结果。
为了得到黑子或耀斑的细节数据,“羲和号”可以盯着日面上一个极小的区域看。视野越小,对防震防抖的要求越高。为了让科学仪器可以静下心来工作,“羲和号”使用了磁浮技术,让驱动平台和科学仪器在工作时暂时分离。这样,驱动平台里的机械设备工作时,就不会抖到正在专心看太阳的科学仪器模块了。这也是“羲和号”全名中“双超”的由来:超高指向精度、超高稳定度。
“羲和号”运行在距地517km的太阳同步轨道上。这个轨道穿越南北极,位于晨昏线附近的上空,始终能够看到太阳。为了确保它不会因地球公转而被地球遮蔽,这个轨道以每年逆时针360°(北半球视角)的速度缓缓进动。
“羲和号”选在2021年升空,也是个很好的时机。抛开项目进度的客观事实不谈,这个时间很配合太阳活动周期。假如它在2018年上天,工作3年,这期间正是两个太阳周期之间的低谷,太阳波平如镜,安静如鸡,就不好看了。现在它上去,正赶上太阳活动的爬坡期(预计2025年能到高峰),会收获许多成果。
“羲和号”是中国空间探日计划的先锋官,它填补太阳爆发源区高质量观测数据的空白,提高恒星物理研究能力,对空间科学探测及卫星技术发展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