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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识佛像——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

佛教反对“以三十二相观如来”,所以佛像并非写实,而是用以寓意法理。这就要求造像者遵循一定的规范,不臆造,不滥造。姿态符合义理,外表端庄美观。藏传佛教造像完全符合这些要求,工艺精湛,法度严谨,姿态造型绝不混淆。相比而言,人们到汉地的寺院,随意指一尊佛菩萨像,问是哪一位,答案往往有很多。同样造型的菩萨,有时当文殊菩萨供养,有时做普贤菩萨供养,这就是造像没有法度。

从今天开始写一个辨识佛像的系列,把常见的藏传佛教造像列举一下。因为佛教分支比较多,有合集有交集,所以列举顺序可能千奇百怪。我也不知道能写多少集,看我这凡夫俗子无常的心情吧。如果真的能够完成一个像样的系列,那时我再整理目录。

由于我不懂佛学,所以只能描述外貌,说不出寓意。有时我万一懂呢,就会说一点。

我尽量使用自己拍摄的照片,如无标注,则是本人所摄。

第一辑:大日如来

一般来说,作为五方佛之中央佛,大日如来很少单独供奉。如果在博物馆里这么看到,那是真没法子,其他四尊佛像多已失散了。如果能攒齐一组,那真的值得赞叹。比如最下那张图的大日如来像,是首博的藏品,我在国家博物馆见过形制完全相同的西方阿弥陀如来和南方宝生如来(介绍这两位的时候,我会记得把国家博物馆的贴出来)。虽然不能肯定他们是原版的一组,却可以肯定,曾经至少存在过一组。

大日如来身体白色,头戴宝冠,身穿璎珞,全跏趺坐(俗称之“双盘腿”,有人把跏趺坐写成“跏跌坐”,大谬),其标志姿态,是双手结智拳印,即以右手轻握左手食指,结于胸前。传说左手是众生,右手是佛境,以右手轻握左手,表示轮涅不二、迷悟一体的深义。

如果宝座有动物驮负,则大日如来的宝座的驮负动物是狮子(见最下图)。

上图的壁画在西藏夏鲁寺,下图的两尊都居住于首都博物馆。贴图的时候我注意到,壁画和最下面那尊都是尼泊尔风格的,虽然一尊二维,一尊三维,但他们真的很相像啊(尤其是小蛮腰)。

大日如来,丹萨替风格

大日如来,丹萨替风格

大日如来,尼泊尔-西藏风格

大日如来,尼泊尔-西藏风格

无常和因果

顶礼文殊师利菩萨

一件事,该发生,没发生。我们说,嗯嗯,无常。
一件事,该发生,发生了。我们说,嗯嗯,因果。
有人说,你们太狡猾了,一会儿说无常,一会儿说因果,不管发生没发生,总有你们说的。

有一个煮鸡蛋的比喻。要想煮熟鸡蛋,需要一个灶,灶要点着火,火上架口锅,锅里要有水,水里有鸡蛋,煮上十几分钟。这中间,如果有人过来关掉火,或者把锅端走或踢翻,加一瓢凉水,把鸡蛋拿出来,那么,鸡蛋就不能按时煮熟了。如果这些干扰都没有发生,时间到了,鸡蛋就会熟。即使你在锅边一直虔诚祈祷它别熟,也是没用的。

当一切因缘具足的时候,果就会成熟。而在和合而成的世界里,因缘何时能够具足,是无常的。锅什么时候能支起来,火什么时候能点着,水什么时候能加进去,又各有它们的因缘,然后,我们就看到了这个无常的世界。

《Matrix》里,Neo去见Oracle,一见面老太太就说,反正我让你坐你也不坐,还预言他要立即撞翻一个花盆,这些是成熟的因果,无常已经来不及改变。而Oracle却不太肯定他是不是The One,也不明确否定,只说他还在等待。等待什么呢?两件Oracle不能确定的无常因缘:一、他是否愿意舍弃自己回来救Morpheus;二、他是否被Trinity爱上。

而在第二集里,已经证悟实相的Neo再见到Oracle时,老太太请他坐,他说他喜欢站;Oracle说那你站着吧,他又一屁股坐下来,说还是更喜欢坐。这里既不是无常也不是因果,这是解脱。

我在昨晚就写好了这篇博文,按说,那时因缘都几乎具足了。而点击“发布”前的一刹那,我转念一想,同一天发两篇博文,显得太不淡定了,就调整了一下,把发布时间预设到今天早晨八点半,这就是无常影响了因果。

也许你会说煮鸡蛋这个比喻不完美。如果锅被踢翻,那么,即使其他的演员都到了,灶火鸡蛋和水一起,眼巴巴地等这口锅自己站起来,等几个大劫也等不到。那样的话,就不是果报何时成熟,而成了永远也不能成熟的问题。

这个疑问十分靠谱,也是正确的思路。在因果的世界里,这口锅不容易被踢翻,而把锅踢翻的过程,叫做修行。踹翻一口锅还不算完,每个人都架着无数的锅,煮着无数的鸡蛋。当把所有的锅都踢翻时,就叫做觉者。

格聂,2009

高僧们阐述“有漏皆苦”时,作为针对入门者的慈悲法门,一般先列举看得见摸得着的、生老病死的“苦苦”,再就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变苦”,“行苦”过于细微,就不再讨论,因为早在叙述“变苦”时,听众就开始疑惑了。

介绍“变苦”,一般是在列举“苦苦”之后。因为“苦苦”说的都是死亡、伤残、病痛、贫穷、恐惧这些概念,多数人都会同意这些是真实的苦。不过大家转念就会想,除了这些,我们的生活也有亮点啊:饱暖、富有、幽默、欢笑、爱。师长们说,这些亮点确实有,然而它们不可靠,有聚就有散。悲欢离合本身的相互更迭,靠不住的感觉,就是变易之苦,“变苦”。

体验这一点,比体验“苦苦”要艰难一些。不认真的听众可能出于“近乎盲目的信心”,全盘接受,却未必能领会。认真的、尊重师长话语的思考者,会提出这样的疑问:“既然说,乐是暂时、相对、不可靠的,而‘苦’和‘乐’只是相对概念的两个词汇,为何不能反向思维一下,说,苦也是暂时、相对、不可靠的?进而认为生命是欢乐的?”

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有两层。

第一层是从概念范围上来回答,因为这个问题里提到的“苦”和“乐”,是“苦苦”本身或与之相对的“乐”。在这一对概念上,我们可以同意“乐”是真正的欢乐,并以它为参照物,认为“苦”也是暂时相对不可靠的(就像问斑马是黑底白花还是白底黑花一样)。问题在于师长介绍变苦时,已经更上一层楼,俯视这两个概念之间的相互变易,并认为,不管你把哪个概念作为参照物,这种不由自主的起起落落、迁移流转,就是苦的。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林黛玉体会的是“变苦”,而贾宝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虽然身处繁华,却容易闷闷不乐:

林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他想的也有个道理,他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冷清?既清冷则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故此人以为喜之时,他反以为悲。那宝玉的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只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因此,今日之筵,大家无兴散了,林黛玉倒不觉得,倒是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

(注:只是引用现成的文学来更流畅地描述“变苦”,并非用“变苦”作为工具来研究红学。读者老爷们请勿会错意。)

第二层的回答,是从佛法的最终目标来说:苦和乐作为二元对立,确实并不真实存在,而平时所说“极乐世界”的“乐”,是从“变苦”中出离、超脱于这两种对立概念的“大乐”(藏文:迪瓦钦波、迪钦)。以我极钦佩的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所做譬喻来说,一个女人没孩子,一直想要一个。一天她梦见生了孩子,高兴得很。孩子很快就死了,伤心非常。这时梦醒了,高兴和伤心都没了参考点。“极乐”指的就是这种不喜不忧的状态,而不是梦里满足愿望的欢喜。如果她的梦境可以旁观,她的那份欢喜是更让人心痛的。

从这一层来说,认真思考而不是存心抬扛、愿意把“苦”和“乐”都当作相对概念,拿出来跟师长讨论的,堪为法器。

一些推测

事实:

  • 三个人:黄先生万先生刘先生,驾一辆银色越野车(豫A501LS),走滇藏线去藏区朝圣。
  • 三个人都有移动和联通手机各一部,总共六部手机都有手机,有人可能同时携带移动和联通的手机。
  • 7月24日16:10,万先生最后一条微博,说在继续前行。
  • 7月24日21:22,刘先生最后一条微博,说高原反应,好想向妈妈撒娇。
  • 7月25日,黄先生发了几张手机拍摄卡瓦格博峰日出、及沿途景色的图,另外两人一言未发。
  • 7月26日00:13,黄先生倒数第二条微博,说过了怒江。iPhone定位在八宿政府宾馆。
  • 7月26日00:35,黄先生最后一条微博,发了白天的东达山口照片一张,说高原反应,胸闷,呼吸急促。

波密失踪案分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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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路况

梦想-冈仁波齐

和一位微博好友@下导聊天,才知道传说中的“去阿里,到了雨季就没路了”指的是大北线。而南线的路况是“爆好的”。有图有真相,上面两张是大北线的:一个只有车辙印了,一个还有陷车危险(他本人陷过,挖泥到半夜);最下面一张是南线,也就是从拉萨路过拉孜的那条路线。

他说,只要没高反,就毛事没有。不但路好,而且没有那种普通山路的落差。

这么看来,去冈仁波齐不需要心里太紧张?

以下图片来源@下导

阿里大北线,车辙就是“路”

阿里大北线,车必须能涉水

阿里南线,路好得能追尾

《寂静之道》

寂静之道

寂静之道

从淘宝上订的《寂静之道》书到了。

书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讲述四法印和四圣谛,树立“正见”,即在终极目标的地方,为读者立一个标杆,以免走迷了路。第二部分介绍的,是为了达到上半部所介绍的终极目标,可以采取的路径。用行话来说,上半部是闻思,下半部是修行。用《论语》的话说,上半部是思,下半部是学。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书的内容结构很新颖,有点像微博,有点像《吉檀迦利》,每段五、六行话,讲一个单独的道理,而整个连下来看,又是贯通一气的。堪布的文字般若真是令人钦佩不已。

我打算在两天内看完这本书,用几年去读懂它,用一辈子去印证它。

《寂静之道》

淘宝上订购了七本《寂静之道》,希阿荣博堪布仁波切的作品。堪布仁波切的书的风格十分平实,从不讲不着边际的大道理,也不讲神神道道的东西,是我学习的榜样。

和老板聊天,她对我的精神状态很是担心,觉得我和刚来公司的时候那种快快乐乐的状态很不相同。她担心信仰“这玩意儿”控制我的身心,让我走火入魔。其实我一直有信仰“这玩意儿”,也是它成就了我初来公司时的快快乐乐的状态。不过那个状态只是前进路上的一步。

不是说,我追求的是不快乐,而是说,那个快乐本身是无常的,不值得拥有也无法恒常拥有。她看到的是工作上的状态,在生活里,我还是快快乐乐的,虽然这个快乐本身并不究竟,但我不打算改变。当它和工作冲突时,我会放弃工作。当它和精神上的寂静冲突时(这样的冲突,从理论上说是自我矛盾的,因此是无可能的),我会把它也放弃掉。

梦想

梦想-冈仁波齐

关于“双修”

上乐金刚,首都博物馆藏藏传佛教造像和藏区寺院的壁画里,时常能看到一些令人迷惑的形象,就是世人所称之“双修”:男相主尊拥抱一女性形象,双唇相接,私处若有交合。

对此形象,人们有了解其含义和不了解的。对于了解的,这里就不讨论了。不了解的,又有三种态度:

一、无所谓,或者将之作为中立的猎奇。博物馆里见到此形象大喊“快来看,欢喜佛!”的,大多是这样的吧。
二、反感,认为藏传佛教不守戒律,公然诲淫,不能被称为佛教。
三、向往,认为藏传佛教可以通过纵欲手段实现佛果,极其适合当今这个物质世界里、红尘中欲望炽盛的众生。

在不了解的前提下,反感和喜欢,可能都不甚安全。我试图说说我对“双修”的理解,原本就反感的,我不指望这篇短文能改变,人的喜欢容易变成憎恶,而反过来就不容易。何况,反感此形象的,也许是出于护戒的发心。而原本对“双修”很向往的,如果他们看完此文后,十分失望,认为这里说的不是他们想听的,我就会欣慰地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小小地帮到了他们。

首先是对词汇的校正。“双修”是不精确的,更确切地说法是“双运”。不是“两个物体的修行”,而是“两个概念的运用”。两个概念,通常来说,就是智慧和慈悲,或称智慧和方便。

密集金刚,江孜白居寺为什么我说“双修”不精确呢?因为“修”是一个动静很大的动词。这个字容易让人以为男女媾合的形象是修行的手段,而实际上,这是对抽象法理的具象表达。

藏传佛教造像里的男女形象,并非佛陀菩萨当众宣淫。这里的男相女相都只是象征符号,女相象征智慧,男相象征慈悲,用男女媾合的形象来表述“智悲双运才能成就佛果”以及“智悲双运即是佛果”的道理。“佛陀”是“觉悟者”的音译,佛法是要觉悟,倘若没有智慧,当然谈不上觉悟。觉悟之后还要普度众生,众生的烦恼千差万别,假如没有慈悲和因材施教的善巧方便,度化众生也是空谈。所以佛法认为,要想成就,就需要同时运用智慧和慈悲,是为“智悲双运”,或称“双运”。成就之后的佛果,也是智悲双运的。而智慧和慈悲本身,都是没有形象的,更谈不上是男是女。

不但智慧和慈悲没有形象,连佛本身都没有形象。《金刚经》说: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既是此意。佛是大空性,不是指某个名叫乔达摩·悉达多的肉身形象。不但双运的造像是象征符号,一切佛教造像都是不了义、不精准的象征符号。佛法所说的许多譬喻,归根结底都是针对不同根器众生的譬喻,而不是对无上正等觉的精确描述。

所以,男女媾合的形象是把佛法的抽象道理具象化的一种表达方式,不是如人们浮想联翩的,一对淫人通过交合采补而悟得人天大道——那是房中术的养生概念,不是藏传佛教试图宣说的哲学概念。

喜金刚,首都博物馆藏关于“佛所说多是譬喻”,我再啰嗦几句。众生苦恼不同,所以药方也各各有异。对嗔心大的,说慈悲最重要。对贪心盛的,说布施最重要。对傲慢心重的,说忍辱才是不二法门。这些都是善巧方便,也就是双运形象的男相表达的意思——对种种不同根器的众生说种种法,循循善诱,因材施教,不让他们升起嗔恨心,所以称“方便”为“慈悲”。

《六道轮回图》的正中央,是三种动物。鸟代表贪欲,蛇代表嗔恨,猪代表愚痴。有人对此表达着了相,就说:众生里鸟的贪心最重,蛇的嗔心最盛,猪最愚痴。且慢:鸟、猪、蛇都是畜生道的,而畜生道的因缘是愚痴。鸟再贪贪得过饿鬼么?蛇再嗔嗔得过地狱么?这不就矛盾了么?所以,鸟蛇猪只是拿人们熟悉的事物做象征符号,并非实指这三种动物的真实心境。

“观音菩萨能够从地狱中救度众生”这句话的实际意思是什么?把“观音菩萨”替换为“慈悲”,把“地狱”替换为“嗔恨”,意思就明确了:“慈悲能从嗔恨里救度众生。”观音菩萨和地狱都是语言符号。人的地狱在自我的嗔恨心里,不是埋在滚热地核深处的某个地方。话虽如此,如果有位老太太,通过每天礼拜观音像获得解脱,我当然不会意外。因为礼拜观音像时,她确实在去除自己的嗔恨心,同时累积自己的慈悲。解脱前的一刹那,她也许以为是观音菩萨在拯救她。解脱时,她就会顿悟到“原来我才是自己的观音菩萨和地狱!”

读懂这些仅仅是为了增进理解、加强记忆的象征符号,而不落在相上,是很重要的。

藏传佛教造像里的男相,称为“佛父”,女相称为“佛母”。“佛母”这个词有歧义:可以指“乔达摩·悉达多的生母摩耶夫人”,也可以指“一切诸佛依之而得究竟解脱”。佛教造像里的“佛母”指的是后者。两个类似的例子:般若波罗蜜多(智慧度)和文殊师利菩萨都被称为过“佛母”,都是这种象征手法。佛母不指任何世间男欢女爱的概念。

听说过一些恶例,说有人曲解“双修”是世俗男女交媾之意,以为依此法可得究竟,四处寻人尝试,结果疯癫了。且不说佛法奥义,就从文化教育的层面上感叹一下吧:教育很重要,没文化很可悲。

马头金刚(局部),四川博物馆藏川博的这幅《马头金刚》,主尊身畔有很多血淋淋的屠杀宰割的形象,剥皮挖心抽肠剔骨的。有人说这说明了藏传佛教“不慈悲”,和对双运形象的评判类似:“他们不守戒”。有人说这描绘的是地狱的恶报,试图维护这幅唐卡的正义性。而实际上,维护者的发心虽好,立足点却有偏差。这唐卡里受刑的形象都不是众生,而是使众生心生烦恼的种种执著,在这里以具象的人形刻画。凶神恶煞的种种形象,则是忿怒相显现的诸位护法。转换成抽象概念就是:灭除执著,善护众生。并无任何血淋淋的残忍想法。须知左上角的那四条并列的粗壮腿脚是马头明王的,而马头明王是观自在菩萨的化现,作为大慈大悲的化身,他何忍众生——哪怕是地狱众生——在其面前被屠戮呢?

一窥梵境

一窥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