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
- 2017年04月20日
按 ‘ literature ’ 分类归档
古龙写过一个张聋子,人物设定是确实全聋,但视力好,通过读唇语来“听”人说话。故事进展到终于见到了大怪,张聋子通过读唇语,发现大怪是个傀儡,理由是大怪大喝“站住”时嘴唇没动。这就矛盾了……如果张聋子没看到嘴唇动,却知道大喝的内容,就说明他不是聋子……
说到视力再说个“蓝大先生”,也是古龙写的吧,是个跑龙套的小脚色,表演了一出吃面之后就被干掉了。吃面剧情是为了展现他的眼力,收碗的老板收到他这一桌时愣住了:碗里全是断面条,老板推断此人眼力好,只吃整根的。“碗里只剩断的→他只吃了整的”是个不及格的逻辑推导,还有我觉得面馆老板眼力更好:蓝大先生吃得很慢很仔细,而老板一眼扫过就看出了真相。
倪匡在《异宝》里写过一个会读心的小设备,故事的铺垫角色带着它过安检时,因为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东,所以很担心不让上飞机。被安检问到时,就说是个小磁铁。安检随手拿它吸吸铁,没吸起来,以为此人在开玩笑,瞪了他一眼,就随手还给他了。这个思路很不对!如果此人说是磁铁却不是,更要严查才对啊!
下面这段和逻辑没关系,只是隐隐觉得故事有可能往这个不妥的方向发展:
南希仁仰起脖子,竭力要想说话,但嘴唇始终无法张开,撑持片刻,头一沉,往后便倒。郭靖叫了几声“四师父”,抢着要去相扶……南希仁右手食指慢慢在泥上划字,月光下见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杀……我……”郭靖痛哭道:“四师父!你受苦了!徒儿遵命!”【砰
金沙遗址博物馆有个鹿苑。据说这块地皮在古代曾经生活着包括鹿、野猪、象的多种动物,养鹿算是发思古之幽情。
今天我第一次去,正好赶上了不常见的一件事。一头母鹿正在生产,据说早上六点已经破水了,但胎位不好,三个兽医忙到下午五点,还是没生出来。我担心母子可能都保不住……
拍到题图里的这张照片,母鹿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佛说鹿母经》里的一段偈子。母鹿乞求猎人放她回去安排一下后事,她回到小鹿身边,悲叹道: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
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今我为尔母,恒恐不自保。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金庸在《飞狐外传》里,又天衣无缝地接上了《佛说妙色王因缘经》的一段偈颂,令人潸然: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Avalokita, the Holy Lord and Bodhisattva, was moving in the deep course of the Wisdom which has gone beyond.
He looked down from on high, He beheld but five heaps, and He saw that in their own-being they were empty.
Here, O Sariputra,
form is emptiness and the very emptiness is form;
emptiness does not differ from form, form does not differ from emptiness, whatever is emptiness, that is form,
the same is true of feelings, perceptions, impulses, and consciousness.
Here, O Sariputra,
all dharmas are marked with emptiness;
they are not produced or stopped, not defiled or immaculate, not deficient or complete.
Therefore, O Sariputra,
in emptiness there is no form nor feeling, nor perception, nor impulse, nor consciousness;
No eye, ear, nose, tongue, body, mind; No forms, sounds, smells, tastes, touchables or objects of mind; No sight-organ element, and so forth, until we come to:
No mind-consciousness element; There is no ignorance, no extinction of ignorance, and so forth, until we come to: There is no decay and death, no extinction of decay and death. There is no suffering, no origination, no stopping, no path.
There is no cognition, no attainment and no non-attainment.
Therefore, O Sariputra,
it is because of his non-attainmentness that a Bodhisattva, through having relied on the Perfection of Wisdom, dwells without thought-coverings. In the absence of thought-coverings he has not been made to tremble,
he has overcome what can upset, and in the end he attains to Nirvana.
All those who appear as Buddhas in the three periods of time fully awake to the utmost, right and perfect Enlightenment because they have relied on the Perfection of Wisdom.
Therefore one should know the prajnaparamita as the great spell, the spell of great knowledge, the utmost spell, the unequalled spell, allayer of all suffering, in truth — for what could go wrong? By the prajnaparamita has this spell been delivered. It runs like this:
gate gate paragate parasamgate bodhi svaha.
( Gone, gone, gone beyond, gone altogether beyond, O what an awakening, all-hail ! — )
This completes the Heart of perfect Wisdom.
北京的春天是灰黄色的。浩浩荡荡的风裹挟着一天沙土,在虚空中轰隆轰隆地运行。有的土不想再去天津,就提前下到地面来了。我走在满是土腥味的风里面,身后拉着两道黄烟,悻悻地想,同一个黄色大锅盖下,还罩着毛子强先生,他有一辆车可以挡土,我却在这里一边喝风,一边还得替他接电话。
找到毛子强的那天,我要把手机漂亮地甩到他桌上,狞笑道:车,老子开走,轮到你接电话了!
有时我又咬着手指头想,干脆,下次再有保险推销电话,我就替毛子强续上五十年的保险算了,谁家的保险都要,反正走毛子强的帐。
刚起这个念头没多久,车管所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毛子强先生,你的交强险已到期,年检也得做了。
这意思是说,有那么一晚,我拖着两腿回到家里。刚刚拽开门,就嗅到浓重的生人气息,正自惊疑,几个黑影从房子四角悄没声地掩了过来,一声唿哨,俺被按倒在地,几束刺眼的电筒光柱齐刷刷打到脸上,黑影甲喝道:毛子强!你闯灯肇事,撞死那么多人,终于抓到你了!黑影乙对着步话机喊:洞洞幺,洞洞幺,目标定位成功!目标归案!
还没踢飞毛子强的门板,毛子强先把我生擒。这可不妙,我得抓紧了。
我到网上去搜毛子强,头几页的结果是:
鬼子强还是毛子强?
德国人再狠也比老毛子强。
五毛被毛子强奸,还高兴得要死……
算了,老子认栽。一分钱一分货,免费的路子不靠谱。
多年前,和同事们包车去京郊。吃饭时,包车司机凑上桌来,摸出几份保险传单,恳请我们照顾一下,留个联系方式。俺犹豫片刻,把手机号后几位分别加一减一,名字也填了个假的。后来问同事,他们也各有高招。司机大叔的怨念,也许幻化出了毛子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对那个终极问题“你不是毛子强那你是谁?”我的确没有把握回答,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都叫我田深,然后我就信了,还对初见的别人这么介绍自己。可现在大家叫我毛子强,我却不肯信,还想在北京城的某个会所里把毛子强揪出来,证明给大家看。
这一定是因为小孩子容易哄,我一身冷汗地想,幸好,从小大家没把我称作一条狗。
我又一身冷汗地想,万一我就是一条狗,而只是被大家定义成了人呢?想到这些,我两手不禁动了起来,试图再确认一下自己既没有尖牙也没有尾巴。
没用的,一个声音淡淡地笑道,你眼里的、耳朵里的、心里的世界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早已认定自己是人,那么你当然摸不到那条狗尾巴。你说的狗,也不是大家说的样子。
有时我又想,可能我真的就是毛子强,或者毛子强就是我。道家有门方法叫夺舍,舍者,房子也。房子者,身体也。也许毛子强夺了我的舍,也许是我夺了他的舍,可不管怎样,都没法退货了。
站在地铁里,我盯着对面的小朋友想,万一我把持不住,灵魂在躯壳里这么一挣,就会霎时间透过他的视线,回望到曾经的我自己,只见他目光瞬间焕散,面色松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车厢里四下惊叫,而我,低头凝望这被我住得敝败废旧的躯体,看他的瞳孔慢慢放大,手脚在脊髓的控制下无节律地抽动。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是两秒钟前由我吸进去的。裤裆湿了一片,是他失禁的尿液。在他的头骨里面,大脑开始液化。他只是一坨肉而已了,我平静地转身,挤过身后慌乱攘动的人群。屏蔽门开了,我面带得色地走了出去。
妈的,夺舍之前,我应该先摸清毛子强或者我自己的家底的。那辆倒霉的奥迪车,也不知在哪个该死的停车场慢慢生锈。
接到一个电话,又是找毛子强。
我说,我不是毛子强。
电话那头问:那你是谁?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我不是毛子强,那我是谁?
以前去国企拜访客户,被传达室的老大爷拦住,不问我找谁,却问我是谁,一样一样的句式,一样让我语塞好久。
我特想知道,怎么回答能让老大爷把我放过去。我还想跟老头儿说,这问题太难了,你能不能换个问法,问我不是谁?
自打四年前开始,每到七月,就有卖保险的电话打来,喊我毛子强先生。如果是个女人,还叫得更甜腻:毛哥——带着悠长的颤音。
起初我经验不足,生硬地说:你打错了,我不是毛子强。
后来我有点怒,又补一句:请你们修改一下数据库,别再打这个电话了。
然后我懊恼地想,他们未必听说过数据库这样东西。
偌大的北京,无数个地下通道里,有无数个披头散发的小伙儿,抱着把吉他,逼哑了嗓子唱歌。旁边有无数个中年大叔,和小伙并肩摆摊儿,地上铺一块布,摊开一本阔佬花名册,毛子强就在花名册里面。
也有短信源源不断地发过来。除了一部奥迪车的车险,毛子强还请过家教,住过大北窑那边的万豪酒店,都是我的手机号。
我就有点恐慌了,这几个行业跨度挺大的,毛子强怎么总是不小心留成我的号?
我特别想找到毛子强。我脑子里转过无数次这样的镜头: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毛子强坐在大北窑某处的一个写字间里,忽然门被一脚踹开,平趴在地。京城的灰尘四下飞扬,几只蟑螂惊慌失措地奔逃藏匿。尘烟散去,我摘下墨镜,酷毙了地说:毛子强,游戏结束了!
然后我就猛扑过去,一手揪着他的领带,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摇得他散架地怒吼:你害老子找你找得好辛苦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一枚腐女看到这段,眼睛熠熠发光地说: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毛子强的渴求……
我也觉得,揪住领带这个动作,一脸仇恨的外表下,满满的全是爱……
像是老爹找到离家出走三年的女儿一般,像是小攻找到赌气作践自己的小受一般。
所以我决定不再文艺。灰尘散去,我一个大步跨过地上的门板,叉开五指,打他一个满天星。他木然地瘫在椅子里,一行细细的鼻血从左鼻孔涓涓流下。我从怀中摸出砖头大的手机,砰地一声,戳在桌子上,吼道:老子才是毛子强!
噼里啪啦一阵闪光灯,一群狗仔、车险销售、家教老师和万豪酒店前台,手举着拍立得和录音笔,围着我们弹冠相庆:耶耶!他终于认了!
再打出一个条幅:自己和自己的相遇。
呸!围观使文艺变成二逼。于是我决定改写如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毛子强在大北窑的一个写字间里。手机响了,他听到的问候是:你好,毛子强先生吗?
他的额头冒汗了,忽然感到很热。他扯下领带擦脸时,写字间里多了一个人,就是老子。
我深深地盯着他的双眼,语气平静如水:说吧,为什么栽赃我?
本文不涉佛法,只从语句上做一些情景再现。
每次读《金刚经》到“第十七品·究竟无我分”(注:此为昭明太子所划分的段落,非原经内容,使用是为了引述方便)时,都十分好奇,为何须菩提要再次请教佛陀“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云何降伏其心”的问题,而佛陀也再次作答。
第一次请法是《金刚经》的开头: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因为这个问题是请法的缘起,所以,当它被反复问到时,就十分引人注目: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告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所以者何。須菩提。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
留意到这一点,就会发现有其它的若干问题或者陈述出现反复现象,并且每次反复时略有出入。如“三十二相观如来”被提到三次,其中,第二次是变形为“以具足色身见如来”。“后末世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被问过两次,“菩萨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被提及三次。“如来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和“如来无所说法”分别被提及两三次。
平时只是读经,虽然会发现这些,但并不会去深究,大概是因为读经速度很快,一个想法出现,尚未来得及去看它,就晃过去了。亲自提笔抄写经文时,因为十分害怕会写错(一张宣纸可写五百四十多字,一旦写错,就有重写五百字之虞),所以对于每段话都反复审读乃至背诵,书写时也有了思考的空间,除了思考“所说某某,即非某某,是名某某”这些传世名句背后的含义,也可以想象说法现场的画面。
当书写《金刚经》第二遍时,推测出这样的场景:结集经典时,有多人参加会议,一个人主诵(世传是阿难),以“如是我闻”起句,引导主诵者对当时说法现场的回忆。他叙说的过程中,其他的现场闻法者也纷纷想起当时的情况,于是陆续做补充:
“当时我还听到这个!”——如是我亦闻。
“那时须菩提长老是这么问的!”
“当时佛陀还打过这样一个比方!”
主持结集的人,并不去对这些听闻者的叙述做判断,而是无所偏私地把这些回忆都收录到经文里。就成了最终的版本,有一些段落的内容互相覆盖,却又略有出入,各呈精义。
泰米尔语的原歌词 கண்ணே, கண்மணியே கண்ணுறங்காய், பொன்னே மயிலோ, தோகை மயிலோ குயிலோ, கூவும் குயிலோ நிலவோ, நிலவின் ஒளியோ இமையோ, இமையின் கனவோ ராராரோ, .. ராராரோ ராராரோ, .. ராராரோ மலரோ, மலரின் அமுதோ கனியோ, செங்கனியின் சுவையோ ராராரோ, .. ராராரோ |
发音转写 Kaṇṇē, kaṇmaṇiyē Kaṇṇuṟaṅkāy poṉṉē Mayilō, tōkai mayilō Kuyilō, kūvum kuyilō Nilavō, nilaviṉ oḷiyō Imaiyō, imaiyiṉ kaṉavō Rārārō, .. Rārārō Rārārō, .. Rārārō Malarō, malariṉ amutō Kaṉiyō, ceṅkaṉiyiṉ cuvaiyō Rārārō, .. Rārārō |
在维基百科上,英文的译文是:
My darling, the apple of my eye,
Go to sleep, my dear precious one.
Are you a peacock? A peacock displaying its beautiful plumage?
Are you a Cuckoo Bird? Are you the chirping Cuckoo Bird?
Are you the moon? Are you the moon’s light?
Are you the eyelid? Are you the dreams within the eyelids?
Sleep humming…
Sleep humming…
Are you a flower? Are you the sweet nectar of the flower?
Are you a fruit? Are you the sweet taste of the ripened fruit?
Sleep humming…
我按照英文译了一个版本:
我心爱的,我的甜甜蜜果,
睡吧,我的亲亲宝贝。
你是孔雀吧?是开屏的花花孔雀吧?
你是布谷鸟吧?割麦种豆的布谷鸟吧?
你是月亮吧?你是月光吧?
你是眼皮儿吧?是眼皮儿里的美梦吧?
呼呼地睡吧……
呼呼地睡吧……
你是花吧?是花房里甘甜的蜜酒吧?
你是果吧?你是熟透果实的美味吧?
呼呼地睡吧……
但我再看原歌,觉得它的每个句子都不长。再说一首哄小孩的睡觉的歌,也不该有那么完整的句子,简单的词更合适些。所以又做了第二版。在这个版本里,我把泰米尔语的那句“Rārārō”译成“摇呀摇”,可能从原意上失真了,但中文的催眠曲就是这么唱的。
心爱的,我的甜蜜果,
睡吧,我的亲宝贝。
孔雀吧?大花孔雀吧?
布谷鸟吧?咕咕布谷吧?
月亮吧?月亮光光吧?
眼皮儿吧?合眼做梦吧?
摇呀摇……
摇呀摇……
花吧?香香花蜜吧?
果吧?甜甜红果吧?
摇呀摇……